相裡闋是位跋扈君王,自即位日起,便虎視眈眈盯緊了神宮,大有將神宮歸入囊中之意。息澤看事透辟,倒是個嫌費事的主兒,因此相裡闋一下台,他這個繼任者不過老練小兒,息澤便歡樂鼓勵地將諸事都丟給他,清閒安閒避去歧南後山了。神宮中權勢煩複,並未察出相裡闋野心且又固執不化者不在少數,近年他雖在神官長的高位上坐著,行事卻時有掣肘,未免難堪。不過,一旦神宮落空神官長,以相裡闋的剛愎本性,對神宮的野心當不會再竭力壓抑。若不幸相裡闋近年行事謹慎了些,他也有體例令他不再壓抑。
一日嫦棣又提及她:“本日我聽一個老宮婢說,阿蘭若在蛇陣裡時都是飲鼠血食鼠肉為生,你們能設想嗎,飲了那樣多鼠血,她身材裡流的血,也大半都變成鼠血了吧,嘖……如此肮臟卑賤,想不通父君為何竟允了她重回族裡還坐上公主之位,她如何配!沉曄表哥,你說我講得對不對?”他想若她飲了鼠血身材裡便是鼠血,那她也飲過他的血,是否現在她身材裡亦流著他的血?這讓他有些失神。
他最愛看她熟睡的模樣,即便心中環繞再多煩惱事,瞧著她沉寂的睡顏,也能讓他瞬息健忘。她還在他身邊。
十年,他仍常想起他,但未曾提及她一句,未曾靠近她一分。
我是你獨一的親人,他們不要你,你另有我。
他向將近病死了的息澤神君道:“頗多同僚相邀剋日將來探視你,你如許固執必然令他們打動。”息澤臉上的笑僵了僵。
她偶然會在月夜搬個藤床到四時果樹下乘涼。那夜他從製鏡房中出來,遠遠隻見月色如霜華,而她躺在藤床上,已睡熟的模樣,四時樹龐大的樹冠撐在她頭頂,投下些許暗影,她手邊滑落了一冊詩卷。
而究竟是甚麼樣的人緣,讓他在橘諾的刑台上再見到她。她一身紅衣,展開烏黑的羽翼,浮立於半空中微低頭瞧著他,嘴角勾起一點笑:“你還記得嗎,固然分歧你和橘諾一起長大,我也是你的mm。”
書房中燭火搖擺,她懶懶靠在矮榻上:“你就冇有想過,我並不像你討厭我那麼討厭你,或許我還挺喜好你,做這些實在是想讓你高興。”如果想讓他高興,為何要借彆人之名,為何不在信末題上她本身的名字?他實在氣極,平生第一次口不擇言。而她笑起來:“我說的或許是真的,或許是假的,或許是我至心喜好你,或許是我至心玩弄你。”
息澤笑了,對勁地附和:“她的確有福分,碰到我如許的好人。”
他坐在那樣的高位上,年青而奧秘的大神官長,享著世人尊奉,人生卻像是一塊荒地,唯矗著一座歧南神宮,或許東風吹過各處塵沙,還能見出幾粒四時花的種子。也僅僅是,不能著花的種子罷了。
他未曾想過或許是喜好。而她說出如許的話來,就像是翻開一隻被咒語監禁的盒子,那些躲藏的東西齊湧出來。
光陰如水,她身上再冇有陳跡是他曾留給她,就像他從未在她生射中呈現過。息澤攜著她踏進神宮,宮門沉沉合上。玄色的翎羽輕飄飄回到他手中。十年前他就落空了她,已經落空,談何再落空,隻是這一次同她的錯身,不知為何,遠比上一次更令他感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