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陌少所言,阿蘭若性子多變,沉寂無聲有之,濃烈飛揚有之,吊兒郎當亦有之,但往她心中探一探,實在是個愛憎非常清楚之人。比方上君君後自幼不喜她,她便也不喜他們。陌少自幼對她好,她便服膺取這類恩典。但為何沉曄夙來不喜她,她卻在靈梳台上對他種下情根,這委實難明。或者說天底下各種情皆有跡可循,倒是這類風花雪月之情生起來毫無事理,發作起來要人道命。
鳳九天然曉得,靈梳台上阿蘭若對沉曄的搏命相救,絕非隻是為了惹怒她的父親。
酒喝到一半,巧遇蘇陌葉夜遊到老樟木上頭,閒閒落座於她身邊另一個枝杈上頭,開口一通擠對:“為師教誨你數十年,旁的你學個囫圇也就罷了,風騷二字竟也冇學得精華,魚雁傳書這個招嘛,倒還尚可,思人飲悶酒這一出,卻實在是窩囊。”
院名孟春,說的是此院初春時節景色最好。倒是阿蘭若她每個春季都要去住上一住,種幾株閒茶,釀幾壇新酒。
阿蘭若躺得正合稱,懶得動道:“師父此言差矣。獨飲之事,天若不時,地若倒黴,人若反麵,做起來都嫌決計。現在夜我這個無可何如之人,在這個無可何如之地,以這類無可何如的表情,行此無可何如之事,正如日升月落花著花謝普通天然,”她笑起來,酒壺提起來晃了一晃,“此窩囊耶?此風騷耶?天然是風騷。”
厥後有一日,蘇陌葉排了個名為千書繪的小巧棋局給她解,她苦思無果,正值老管事呈遞上沉曄的第六封複書,她順手將這盤小巧局描下來附在去信中。當日下午便得了他第七封複書。兩部紙箋,一部是已解開的蘇陌葉的小巧局,一部是他描出來令她解的另一盤小巧局。
四月初七,橘諾行刑之日瞬息至。
風騷兩個字剛落,劈麵的小窗轟然翻開,玄色的身影緩慢而出。阿蘭若眼皮動了動。沉曄立在遠牆上與他二人麵麵相對時,白瓷壺已妥當藏進她袖中。
信在此處掃尾,句句皆是平淡,也冇有多說甚麼。
阿誰名字響起時,沉曄冷肅的神采有些與常日分歧。
她怔了怔,瞬息已規複慣有的神采:“一個朋友送的,不過隻得一小壺,方纔已飲儘了,大人可呈現得不剛巧。”
化名文恬的這封信劄,公然掙出個好來。信去後的第三日,老管事回稟,連著兩日,神官大人進食都比前幾日多些。昨夜用完膳,神官大人還去波心亭轉了一轉,底下人不敢跟得太近,但他逗留的時候亦不長,返來寫了封複書,令他帶給宗學的文恬先生。
留名時,她書了文恬兩個字。
鳳九模糊記得,她姑姑白淺曾念給她一句凡人的詩,企圖熏陶她的氣度。這句詩派頭很大,叫作暮色蒼茫看勁鬆,亂雲飛渡仍安閒。
信封好,老管事恭敬領了信劄,阿蘭若想起甚麼,叮囑了句:“沉曄他若問起此信的來處,就說宗學中一名先生托給你的,我嘛,半個字都不要提。”老管事低頭應是,心中再是迷惑麵上也見不著半分。阿蘭若卻自斟了
據老管事呈報,剋日神官大人麵上雖看不大出甚麼,但心境應是比昔日都欣喜開暢些,他天然仍未出過孟春院院門,但時而解解棋局或繪繪棋譜,或袖卷書去波心亭坐坐,或在院中逛逛停停。隻要最後這一樁逛逛停停,他不曉得神官大人是在做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