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巡更之人原是四個,前後半夜倒換。這前半夜的二人正在巡更,猛聽得有人說蜜斯還魂之事,又聽得哢嚓一聲清脆。二人嚇了一跳,趕緊順著聲音,打著燈籠一照,見花圃角門連門框俱各歪在一邊。二人仗著膽量,進了花圃,趁著月色,先往敞廳上一看,見棺材蓋橫在材上。趕緊疇昔細看,見蜜斯坐在棺內,閉著雙睛,口內尚在咕噥。二人見了,悄悄說道:“誰說不是活了呢。快報員外安人去。”剛然回身,隻見那邊有一塊黑忽忽的,不知是甚麼。打過燈籠一照,倒是一小我。內裡有個眼尖的道:“伴計,這不是牛驢子麼?他如何躺在這裡呢?莫非昨日停放以後,把他落在這裡了?”又聽那人道:“這是甚麼稀濘的?踩了我一腳。噯喲!如何他脖子上有個口兒呢?敢則是被人殺了。快快報與員外,說蜜斯還魂了。”
且說顏生在監。多虧了雨墨奉侍,不至刻苦。自從那日過下堂來,至今並未提審,竟不知定結案未曾,惡感覺心神不定。忽見牢頭將雨墨叫將出來,在獄神廟前,便發話道:“小夥子,你今兒得出去了,我不能隻是替你擔驚兒。再者你們相公,今兒早晨也該叫他受用受用了。”雨墨見不是話頭,便道:“賈大叔,不幸我家相公負屈抱屈。望大叔姑息姑息。”賈牢頭道:“我們早已不幸過了。我們若遇見都像你們如許打官司,我們都餓死了。你打量裡裡外外用度輕呢。就是你那點子銀子,一鬨兒就結了。鄙諺說:‘衙門的錢,下水的船。’這總要現了現。你總得想個主張纔好呢。莫非你們相公就冇個朋友嗎?”雨墨哭道:“我們從遠方探親而來,這裡如何有相知呢。冇何如,還是求大叔不幸我家相公纔好。”賈牢頭道:“你那是白說。我倒有個主張,你們相私有個親戚,他不是財主嗎。你為甚不弄他的錢呢?”雨墨墮淚,道:“那是我家相公的仇家,他如何肯幫助呢?”賈牢頭道:“不是那麼說。你與相公籌議籌議,如何想個彆例將他的親戚咬出來。我們弄他的銀錢,好照顧你們相公呀。是這麼個主張。”雨墨點頭道:“這個主張卻難,隻怕我家相公做不出來罷。”賈牢頭道:“既如此,你今兒就出去。直不準你在這裡!”雨墨見他如此神情,心中好生難堪,急得淚流滿麵,痛哭不止。恨不得跪在地下要求。
不料來至套間屋內,見銀櫃的鎖頭落地,櫃蓋已開,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查對散碎銀兩俱各未動,單單整封銀兩短了十封。心內這一陣難受,又不是疼,又不是癢,竟不知如何是好。發了會子怔,叫丫環去存候人,一麵平了一兩六錢有零的銀算是二兩,懇求地保呈報。地保得了銀子,本身去了。柳洪急回身來至屋內,不覺淚下。馮氏便問:“叫我有甚麼事?女兒活了,該當喜好,為何反倒哭起來了呢?莫不成牛驢子死了,你心疼他嗎?”柳洪道:“那盜屍賊,我心疼他做甚麼?”馮氏道:“既不為此,你哭甚麼?”柳洪便將銀子落空十封的話,說了一遍。“因為心疼銀子,不覺淚流。這現在意欲報官,故此請你來商討商討。”馮氏聽了,也覺一驚。厥後聽柳洪說要報官,連說:“不成,不成,現在我們家有兩宗性命的大案,尚未結束。現在為丟銀子又去報官。彆的都不丟失,單單的丟了十封銀子。這不是提官府的醒兒嗎?可見咱家積儲多金。他若往歪裡一問,隻怕再花上十封,也一定能結案。依我說,這十封銀子隻好忍個肚子疼,算是丟了罷。”柳洪聽了此言,深為有理,隻得罷了。不過一不時揪著心繫子怪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