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倪繼祖如何肯走,還是倪忠連攙帶勸,真是一步幾次頭,好輕易攙出院子門來。老尼前麵相送。倪繼祖又諄囑了一番,方離了白衣庵,竟奔倪家莊而來。主仆在路途當中,一個是短歎長歎,一個是直言相勸。倪繼祖道:“方纔聽母親叮嚀三件事,細心想來,作官不難,報仇輕易,隻是那白玉蓮花卻往那邊找尋?”倪忠道:“據老奴看來,物之隱現,自有定命,卻倒不難。還是作官難。總要官人今後好好攻書要緊。”倪繼祖道:“我有海樣深的仇,焉有本身不長進呢?白叟家休要憂愁。”倪忠道:“官人如何這等呼喊?唯恐折了老奴的草料。”倪繼祖道:“你甘屈人下,滿是為我而起。你的恩重如山,我如何故主子相待!”倪忠道:“言雖如此,官人若當著外人還要還是,不成露了形跡。”倪繼祖道:“逢場作戲,我是曉得的。另有一宗,本日之事,你我歸去千萬莫要泄漏。待功成名就以後,大師再為言明,庶乎相互無益。”倪忠道:“這不消官人叮囑,老奴十五年風景皆未泄漏,莫非此時倒坦白不住麼?”二人說話之間,來到莊前。倪繼祖見了太公、梁氏,俱各還是。
說話間,馬勇返來稟道:“錦娘已到。”馬強叮嚀:“快快帶上來。”果見個嫋嫋婷婷女子,身穿樸實衣服,頭上也無珠翠,哭哭啼啼來到廳前。馬強見她固然哭泣,那一番嬌柔嬌媚,真令人見了生憐,不由的笑逐顏開,道:“那女子不要哭泣。你要好好依從於我,享不儘繁華,受不儘繁華。你儘管向前些,不關鍵臊。”忽聞聲錦娘嬌嚦嚦道:“你這強賊,無端的劫掠良家女子,是何事理?奴今到此,唯有一死罷了,還講甚麼繁華繁華!我就向前些。”誰知錦娘悄悄攜來剪子一把,將手一揚,竟奔惡賊而來。馬強見勢不好。把身子往旁一閃,刷的一聲,把剪子紮在椅背上。馬強噯喲一聲,“好不識汲引的賤人!”叮嚀惡奴將她下在地牢。惡賊的一團歡暢頓時掃儘,無可釋悶,且與世人喝酒作樂。
這惡賊在招賢館立等,便向世人誇耀道:“本日我又大喜了。你等隻說前次那女子生的仙顏,那裡曉得比她另有強的呢。少時來時,叫你們世人開開眼咧。”世人聽了,便有幾個阿諛道:“這都是員外福田造化,我們如何敢比。這喜酒是吃定了。”此中就有聽不上的,用話打趣他:“好雖好,隻怕叫前麵曉得了,那又不好了。”馬強哈哈笑道:“你們吃酒時,作個雅趣,不要吵嚷了。”
誰知朋友路兒窄,馬強因錦娘不從,下在地牢,喝酒以後,又帶了惡奴出來,騎著高頭大馬,迎頭便遇見了翟九成。翟九成一見,膽裂魂飛,回身就跑。馬強一疊連聲叫“拿”。惡賊抖起威風,追將下去。翟九成上了年紀之人,能跑多遠,早被惡奴揪住,連拉帶扯,來到馬強的馬前。馬強問道:“我罵你這老狗!你叫你外孫女用剪子刺我,我已將她下在地牢,正要差人尋你。見了我,不知請罪,反倒要跑,你也便可愛的很呢!”惡賊原籌算拿話恐嚇恐嚇翟九成,要他賠罪,好叫他勸他外孫女依從之意,不想翟九成喘籲籲道:“你這惡賊,硬搶良家之女,還要與你請罪。我恨不能立時彼蒼報仇雪恥,方遂我心頭之願。”馬強聽了,圓瞪怪眼,一聲嗬叱:“噯呀!好老狗!你既要彼蒼,必有上告之心,想來必有冤狀。”隻傳聞了一聲“搜”,惡奴等上前扯開衣衿,便暴露一張紙來,趕緊呈與馬強。惡賊看了一遍,一言不發,暗道:“好短長狀子!這是何人與他寫的?倒要留意訪查訪查。”叮嚀惡奴二名將翟九成送到縣內,立即嚴追負債。正然叮嚀,隻見那邊過來了一個也是乘馬之人,前麵跟定老仆。惡賊一見心內一動,眉一皺,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