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閒暇無事,偶爾想起:“三年前,東塔窪趙大欠我一擔柴錢四百文,我若不要了,有點對不過眾伴計們;他們不迷惑我使了,我本身用心實在的過意不去。本日無事,何不逛逛呢。”因而拄了竹杖,鎖了房門,竟往東塔窪而來。
包公聞聽,心下明白,叫天佑下去,即帶皮熊、畢氏上堂,便問畢氏:“你丈夫是何病死的?”畢氏尚未答言,皮熊在旁答道:“是心疼病死的。”包公便將驚堂木一拍,喝聲:“該死的狗才!她丈夫心疼病死的,你如何曉得?明是因奸謀命。快把怎生暗害楊大成致死情由,從實招來!”兩旁一齊恐嚇:“招!招!招!”皮熊惶恐,說道:“小人與畢氏通姦是實,並無暗害楊大成之事。”包公聞聽,說:“你這刁嘴的主子!曾記得前在飯店當中,你要吃酒,神采鎮靜,舉止失措,酒也未曾吃完。本日公堂之上,還敢支吾!擺佈,抬上刑來!”皮熊隻嚇得啞口無言,悄悄自思道:“這位太爺如此明察,彆的諒也瞞不過他去,莫若實說,也免得皮肉刻苦。”想罷,連連叩首,道:“太爺不必起火,小人願招。”包公道:“招來!”皮熊道:“隻因小人與畢氏通姦,情投意合,唯恐楊大成曉得,將我二人拆散。是以定計,將他灌醉,用刀殺死,暗用棺木盛殮,隻說心疼暴病而死。彼時因見珊瑚墜,小人拿回家去,托付老婆收了。即此便是真相。”包公聞聽,叫他畫供。即將中氏定了淩遲,皮熊定了斬決,將呂佩責四十板開釋,柳氏官賣,匡家叔侄將珊瑚墜領回無事。因此大家皆知包公斷事如神,各處鼓吹,就傳到了行俠尚義的一個老者耳內。
張老出了衙門,口呼:“烏盆。”隻聽應道:“有呀,伯伯。”張老道:“你隨我訴冤,你為何不出來呢?”烏盆說道:“隻因門上門神勸止,冤魂不敢時人,救伯伯替我申明。”張老聞聽,又嚷“冤枉”。該值的出來,嗔道:“你這老頭子還不走!又嚷的是甚麼?”張老道:“求爺們替我答覆一聲:‘烏盆有門神勸止,不敢進見。”’該值的無法,隻得替他回稟。包公聞聽,提筆寫字一張,叫該值的拿去門前焚化,仍將老頭子帶出去,再訊二次。張老抱著盆子,上了公堂,將盆子放在本地,他跪在一旁。包公問道:“此次叫他可應了?”張老說:“是。”包公叮嚀:“擺佈,爾等聽著。”兩邊人役回聲,洗耳靜聽。隻見包公座上問道:“烏盆。”不見承諾。包公不由起火,將驚堂木一拍:“我罵你這狗才!本縣念你大哥之人,方纔不加責於你,現在還敢如此。本縣也是你捉弄的嗎?”用手抽簽,叮嚀打責了十板,以戒下次。兩旁不容分辯,將張老打了十板。鬨得老頭兒呲牙咧嘴,一拐一拐的,挾了烏盆,拿了竹杖,出衙去了。
且說小沙窩內有一老者姓張行三,為人樸重,好行俠義,因此人都稱他為“彆古”。(與眾分歧謂之“彆”,不應時宜謂之“古”。)原是打柴為生,皆因他有了年紀,挑不動柴草,世人就叫他看著過秤,得了利錢大師平分。這也是他平日為人拿好兒換夾的。
轉過影壁,便將烏盆一扔,隻聽得噯呀一聲,說:“碰了我腳麵了!”張老道:“奇特!你為何又不出來呢?”烏盆道:“隻因我赤身露體,難見星主。冇何如,再求伯伯替我申述明白。”張老道:“我已然為你捱了十大板,現在再去,我這兩條腿不消長著咧。”烏盆又苦苦要求。張老是個心軟的人,隻得拿起盆子。他卻又不敢伸冤,隻得從角門溜溜秋秋往裡便走。隻見那邊來了一個廚子,一眼瞥見,便叫:“胡頭兒,胡頭兒,那老頭兒又來了。”胡頭正在班房議論此事談笑,忽聽老頭子又來了,趕緊跑出來要拉。張老卻有主張,就勢坐在地下,叫起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