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閃動騰躍,兩人相對而坐,藉著火光,含月見他暴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上皆是傷口,或深或淺,有幾處血雖凝固,但血肉都綻裂開還未曾癒合,表皮透出腐敗之勢。
傳言,江湖排名第一的殺手天璿,長著一頭灰髮和一雙金銀妖瞳。凡是遇見他的人,即便不知長相,隻消看那雙眼睛,也都能認出他來。
“不曉得。”
已經奔出近百裡路,胖老頭應當不會追到這麼遠了。接下來隻要在縣城裡找一處心善人家,將阿宣拜托了,含月就能了無牽掛地回家了。
疼惜之情壓過了噁心的感受,含月取出汗巾子,挪坐到阿宣身邊,然後摸出腰間竹筒,倒水將它潤濕了。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喧鬨的林子裡,隻能聞聲枯枝燃燒時收回的劈裂輕響。躍動的火光撲映在阿宣小小的臉上,橙紅、慘白與墨黑的光影之色瓜代輪轉,模糊地,竟透出一絲詭譎之感。
也是,如果天璿曉得本身兒子在偏僻的鄉間被人虐待,必定早就血洗那胖老頭的府邸了。那麼……有冇有能夠……阿宣是天璿遊走江湖時,留下的私生子?方纔阿宣說本身無家可歸,但若他母親還活著,說不定能找她問清阿宣的出身。
也就是說……現在是,二十年前!?
掃了眼他身上凹凹凸凸的傷疤,含月猜他被髮明後必定捱了頓好打,因而暫按下猜疑,轉而安慰道:“你春秋還小,就算邊陲戰事再急,軍隊也不會招募小童的。何況北疆環境艱苦,即便想逃離那姓王的人家,也不必然非要隨軍去北梁。”
身上的傷勢,不但比她料想的嚴峻,乃至驚悚有些令人反胃……
阿宣點頭。
“甚麼?”不明白她為何態度突變,阿宣終究開口說話了,語氣間甚是猜疑。
想到佛主或許在指引長和派走向“生”的明路,含月一把抓住阿宣的手,問道:“……你爹,不,或者是你的兄長,也生得如許的眼睛嗎?”若阿宣是天璿的兒子或者弟弟,說不定能藉此賣天璿一小我情,求他放太長和派!不過,天旋十六歲成名,名號已在在江湖上傳播十餘年。比起兄弟,從春秋來看,二人是父子的能夠性較大。
阿宣點頭,伸手搭在膝蓋上,用掌心感受麵前垂垂騰昇的溫度。
“北梁被滅了?”阿宣抬起寫滿猜疑的小臉,“……可年初的時候,朝廷還來募過兵,號令鄉裡的丁壯北上抵抗北梁。”
“甲戌?你、你肯定?”
阿宣聽她問起眼睛,趕緊抽回擊,捂上右眼、垂下了頭,悶聲回了句“不曉得。”
“你……”本想接幾句話疏導他,但喉嚨像被一雙無形的手卡住了,她有力發聲。
一個暗淡不明的猜想俄然閃現在心底。
含月打量阿宣的雙眼,暗忖他怎會也生了雙異瞳。
藉著光,如此近間隔的位置之下,含月終究能看清阿宣的長相。細看去,隻見他臉頰肥胖,凸顯得五官既斑斕又立體,雖稚氣未脫,但已能窺見英挺漂亮的雛形。一雙鳳目眼尾微揚,大大地瞪著,嵌在白若玉脂的臉上,令他看起來有種分歧春秋的冷然,彷彿一具冇了靈魂的傀儡。早聽師兄們說過,長得過分都雅的人,運氣常常盤曲。阿宣彷彿恰是印證了這類說法。
含月不忍再看,彆過眼去,腦筋裡卻不受節製地設想出阿宣被各種施虐的場景,再念及本身冇法對這不幸的孩子關照到底,內心頓時像是被無數細刺紮了般,酸楚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