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天，他巴雷要殺迴天荒，重振族威。

“操傢夥，剁了它！”

王子喬撚鬚一笑，飄然落地。“撲通”一聲，山魈仰天跌倒，再定睛一看，哪有甚麼山魈？不過是半截爛樹樁。

“先生太客氣哩。此次能請到先生幫手，俺們巫族算是走大運了。”巴雷合掌一拍，巫族世人魚貫而動，盤繞山路兩側，布成九曲迎賓大陣。

“先生妙手腕！”巴雷也不由楞了一下，蠻荒素以武道爭霸，多憑刀、拳硬抗，那裡見過這等術道妙法？

“是山魈！”

巴雷兀自巋然不動，眼中閃過比山魈更凶戾的光芒。

“砰——砰——砰！”巨響垂垂逼近，沉重的腳步聲震得沿途草木狠惡搖擺。世人閒逛火把細瞧，黑影映在四周的山壁上，足足十來丈高，像一頭可駭的巨怪，來勢洶洶。

巴雷遙眺望去，森森山林中，閃過一個龐大的黑影。

老者麵色一僵，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巫武大人說的是，我們再等等，再等等。”

“雕蟲小技，何足掛齒？”王子喬灑然道，“蠻荒藏龍臥虎，奇術異法層出不窮，一定比王某差多少。”

“前麵但是巫族的人麼？”山魈突然停下，收回降落溫和的聲音。音量不大，但聚而不散，像筆挺的雨線，清楚送出世人耳中。

“巫武大人，高朋咋地還冇來？不是說明天必然到嗎？”巴雷身後，一名枯瘦的老者打了個寒噤，脖子往毛茸茸的狐皮領子裡縮了縮。放眼望去，山路上還是空空蕩蕩，不見人影。

至於阿誰十五歲的族長擔當人，一個成日花天酒地、尋歡作樂的小崽子，早遭全族嫌棄，淪為敗家子了。

“先生請！”巴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寧折弗彎！”

“寧折弗彎。”王子喬如有所悟，崖下雲籠霧罩，深不成測，凜冽的山風吹得他袍袖獵獵翻飛。

“高朋請！”巫族世人齊聲大喊。

“巫武大人，你——”支由臉上湧出一絲不忿的紅潮，想要掙開，但一觸及巴雷冷厲的眼神，直起的腰桿又佝僂下來。

巴雷乜斜了老者一眼，打了個哈哈：“支由，你太老了，還能等多久哩？”他一揮葵扇大的手掌，“巫祭大人身子太弱，受不了風寒，你們還不快點扶他下去歇歇？格老子的，萬一把他凍死，俺還得再挑個巫祭出來，硬是費事！”

巫族世人瞪著爛木樁，半晌纔回過神來。

擊刀其鏘。

巴雷心中微動，莫非這纔是王子喬此行的目標？此人名動天下，炙手可熱。所至之處，各國門閥世家無不倒屣相迎。當初本身許下厚酬，但可否請動王子喬千裡迢迢、遠赴蠻荒，實在並無多少掌控。半個月前，他收到對方紙鶴傳訊，方纔定下此次會晤。

大山深處，一道道身影高舉火把，沉默肅立，烏黑如鐵的蓑衣被風雨卷得瑟瑟作響。

暮秋，夜雨，重重山峽在寒煙裡淒迷。

現在，子時剛好過半，恰是日夜瓜代的一線間。

王子喬微微一愕，心念暗轉。自古巫族桀驁，刀禮既屬迎賓的禮節，也是一種立威與磨練。換言之，想做我的高朋，得看你夠不敷膽色！

“刀禮迎賓！”巴雷仰天高呼，聲振林樾，瑟瑟風雨聲為之一靜。

山魈竟然會說人話！一乾人麵麵相覷，又驚又疑。

巫族世人迎曲高和，苦楚沙啞的歌聲隨風盪漾，引得深山野獸悲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