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虎拖著支狩真,正待拐入邊上一條冷巷,忽地從一座張燈結綵的華樓裡,跳出個三十歲許的美婦人,攔住胖虎來路。
鄰近大街中間,一個龐大的四方陷坑深達十丈,觸目驚心。坑內裡堆滿慘白的骷髏頭,密密麻麻,層層疊疊。這裡是宰羊集的存亡坑,各方權勢如果火併,除了暗中械鬥,也可擇人在此明刀明槍,一賭存亡。
“小肥羊,給俺誠懇點,不然把你賣到王婆包子鋪,剁爛了當肉餡!”胖虎瞅了瞅一個鬼鬼祟祟探出頭的“爬蟲”,罵罵咧咧地拽了一下繩索,拖得支狩真踉蹌前衝。
描龍畫鳳的硃紅樓匾上,鮮明寫著“怡春院”三個燙金大字。
前麵的路逐步平坦,沿途坐落著麋集的土坯房,像一個個隆起的饅頭,連成一片片頗具範圍的鄉野村莊。村核心起好幾重尖刺柵欄,豎起十丈高的土塔,粗糙的塔牆上鑿出四方形的孔垛,內裡透出暗淡不定的燭火。
二十多個馬化呼聚著持棍夾棒,撲出樹屋,氣勢洶洶地奔向遠處。胖虎抬高聲音道:“馬化和虎倀在這裡各有本身的幫派,放肆得很。這一片住著很多外頭來的‘野狗’,八荒各族亂七八糟,能活到現在的野狗都有幾把刷子。”
“眼神倒是挺有靈氣的。”紅憐雪塗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悄悄颳了一下支狩真下巴,一小片泥垢落下,暴露白玉般的膚色。她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還湊活,就留在老孃這裡,當個龜奴。”
再往前行,燈火更亮,土路逐步開闊,連續呈現分岔道口。支狩真路錯誤落漫衍的竹樓、樹屋、草倉、木寨、土堡、磚房、石窟、墓室……這些修建凹凸大小不一,外型五花八門,千奇百怪:有的掛滿白骨纏綁的波折枝條;有的屋頂上插著色采素淨的鳥羽;有的在外牆鑲嵌堅果殼、蛋殼、烏龜殼;更有甚者,院子核心灑了一圈陀螺狀的乾糞便……
濃烈稠濁的氣味像波浪一樣,從四周八方撲湧而來。
胖虎拽著他悶頭往前走,全部刀頭街縱橫交叉,四通八達,像一張延長向蠻荒中部的繁密蛛網。酒樓、堆棧、賭場、倡寮、店鋪、作坊鱗次櫛比,門庭若市。一個個高掛的火把、燈籠連綴不斷,燦如繁星,把四周照得火樹銀花,五光十色。
“雪姐!俺的好雪姐!你可彆呀!”胖虎憋得肥臉通紅,豆大的汗珠冒出額頭,“雪姐,你如果……亂來,俺再也不聽你話了!俺是當真的!”
“你不是要把他送給老孃嗎?說話又當放屁?”紅憐雪手指輕挑,指甲如同鋒利刀鋒,輕鬆割開纏綁支狩真的繩索,“要不然,老孃隻好把他賣到王婆的包子鋪去了。”
她單手叉腰,柳眉倒豎,嫩蔥似的酥赤手指幾近要戳到胖虎的眼睛:“胖虎,還不給老孃站住!”
“臭小子,還想有下一次?吃不到大雞腿,你還能吃小雞腿,對不對?老孃奉告你,再有下一次,老孃親手割了你的卵子!”紅憐雪啐了一口,悻悻鬆開手,“用飯了嗎?跟我去廚房,留著個紅燜雞腿給你哩。”
冷森森的夜風捲過一片灰塵,頭頂上空的樓簷“嘎吱”作響,一具乾癟發黑的屍身吊在上麵,來回搖擺,脖子軟軟折下,空空的眼洞彷彿嘲弄地望著下方。
支狩真抬開端,望向正火線孤聳破敗的宰羊集牌坊,以及牌坊火線連綿數百裡的光輝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