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碎_第十九章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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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王安良的屍身就放在林家大院那間堆雜物的涼房裡。

林中秋預感到一種不祥的暗影覆蓋在他的頭頂。他讓孫拉處歸去再叫上幾個長工來。孫拉處歸去好大一會兒,就有兩個長工抬著一張門板,呼哧呼哧地來了,卻不見孫拉處。林中秋讓從速把人抬歸去。兩個長工就七手八腳、顫顫巍巍地將王安良拾掇到門板上,抬著走了。

孫拉處從門縫裡看到保長進了他家的院子,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子,從三孔窯的門前頭一一走過,卻不排闥,隻拉長嗓子喝了一聲,“拉處!”孫抓處瞅了孫拉處一眼那意義是尋你哩!孫拉處嘴上不言語,內心想這下可完了。保長真的是為他來的,古來殺人償命,負債還錢,他的劫數到了。

林中秋想起了那次書眉的拜訪。書眉他們抗捐抗丁、奪槍搶糧,現在終究鑽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威脅起了他的家眷。他記得民國二十六年臘月,赤軍在雙廟駐紮,用馬車將他家的糧食裝了個美,到處貼滿了打土豪、鬥惡霸的標語,把鋒芒直接對準了他們這些人。林中秋一下子驚駭起來,“你如何不早奉告我?”甜美甜抹了一把眼淚,“早奉告又咋的?”林中秋道:“早曉得他是共產黨,並且把槍放在咱家,咱就不去告官,倉促找個來由把人一埋。現在告了官,案一破,還不牽涉上我們?”甜美甜聞說,又嚎啕大哭起來,“天殺的王安良……”

“好你個孫拉處!殺了人還想跑?”孫拉處的腦筋裡頓時“轟”一聲。

此時,林中秋正在南房的炕上抽水煙。他的眼睛長時候地盯在一個處所上。甜美甜在地上洗頭,她洗得很慢,彷彿是一根一根在洗。昔日洗頭她就要洗近半個時候,洗得水珠隨髮梢亂飛,她說是洗頭要把頭皮洗淨。頭皮洗淨了,腦筋就輕鬆很多,還說嫁到這個土窩子來,粘了一頭的垢甲,頭一向沉重得抬不起來。偶然林中秋困得不可了,而甜美甜還在乾其他的活兒,林中秋就說,我都困了,你咋還不洗頭?但明天林中秋冇有催促,甜美甜也冇有表情持續洗下去,她很快把洗頭水倒了,然後又用淨水洗腳,洗完腳,又坐在小凳上沉寂了好一段,然後才爬上炕來。

甜美甜的哭聲未歇,院子裡卻又傳來一小我哭嚎的聲音。林中秋心煩意亂地出了門,隻見張先生、任月霞和一個老太婆撕扯在一起。這老婆子的兩鬢內陷,彷彿滿身僅由骨頭和神經構成的,一雙小腳和一根棍子構成三個點,在地上顛來顛去,林中秋認得這是王安良他老媽。

王安良的屍身被抬歸去,林中秋叮嚀長工將他的臉上的淤泥洗刷潔淨,這才發明他的腦袋已像熟爛的西瓜一樣裂開了一個豁,淤泥挾帶著青草塞填了出來。他的腦筋被水洗了個透,怕是復甦得很了,但那張熟諳的麵孔上卻留著一些驚奇,一些對於這個天下的永不睬解。在場的每一小我都一時無話可說,一種沉悶的氣味盤桓在他們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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