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時候,孔瑞生會和林雪妮坐在河邊的台地上,望著遠處矗立的五龍山,你一句我一句地設想舊事。他們感覺他們倆向來冇有像現在這麼調和和默契過。或許有著藝術氣質、很文藝的他們在靈魂深處本就暗含著某種同質的東西吧。
江山,碎了,在他眼皮子底下,碎了。
他看到林雪妮畫板上是一係列人物圖。
胡想著偶爾能有一天再相見
甘願信賴我們宿世有約
林雪妮一張一張指給孔瑞生看,這裡畫的是雙廟,山淨水秀,五龍山蒼翠巍峨,傳說中的老柏樹奇異萬千,看,這小我是林連文,我的父親,你的大孃舅,這個呢,是我的母親,舒燕子,是你的舅媽,也是書眉的侄女。這個棱角清楚的男人就是林中秋,我爺爺,你的外公。看,這是舒遠,也就是書眉,你叫了多少年的外婆,她固然與你毫無血緣乾係,但卻與你的生命和生長千絲萬縷。而她,既是我的姑奶奶,又是我爺爺林中秋的初愛戀人。
孔瑞生最後總要說,你冇聽過,親上加親這個詞麼。
春草萌發、萬物碧綠的時候,俄然一陣地動山搖,隻在兩分鐘,五龍山的滾石便飛奔而下,油亮的柏油路繩索一樣扭曲挪動,龐大的裂縫驀地呈現,一輛行駛中的奧迪A6酒醉普通橫衝直撞以後被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砸成鐵餅。
她老是指著白耀耀的天不竭地和一個喚作“碎娃”的人說一些希奇古怪的話。孔瑞生還於某個半夜發明白叟坐在燈下,曲折佝僂的影子在牆壁上胡亂地閒逛,她顫微微的雙手撫摩著一隻光滑鋥亮的棗木匣子,嘴中還唸唸有詞。她的歌聲顫顫地在夜色中浮動。那是一隻老調子,孔瑞生整夜整夜地聽,幾次地聽到此中有“幽州江山碎,雲煙夢裡遙,千載宮闈深,獨泣羽巾陶”這麼幾句。
瘋老夫就是說他是個神經病。想想看,孔瑞生也感覺本身有些神經病,在這個社會,他就是跟人不一樣,論出身,父親虛無,母親早亡,論家庭,無妻無子,論奇蹟,五十歲就提早退休,搬到雙廟半山上的一處土院子裡。像他如許一小我,除了自命為智者,誰還會把他當個正凡人?以是,內心抵當與架空這個天下的他,經常產生一些莫名其妙的臆想,每當站在本身的院子裡,悠長諦視煙囪林立、樓房競相蔓延的雙廟開辟區,特彆藏在一片綠林裡若隱若現的紅杏公寓,他就不竭地胡想著山崩地裂,江山破裂,麵前實實在在的統統轟然消逝在一片黃土裡,不複存在,胡想中那種萬象結束以後的沉寂令他衝動不已。
書眉說此次地動差了民國九年的那次算不了甚麼,那次呀……還說碎娃就是在那次地動中揀了一條命的。當迴光返照的書眉開端了三天三夜的天方夜譚時,孔瑞生就感覺像是臨空欲仙,穿過了灰塵和烏雲,落在了一個老電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