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爺返來?阿媽,你信賴契爺會返來?他如果不回呢?”
他放下杯子,同時門鐘叮咚,三人目光投向前廊方向。
篤篤的拍門聲打斷了她的話,七姑口中的那人站在玻璃外。
當年本埠醉生夢死的歡樂場最豪華氣度的當屬麗池,隨便拖出個女接待也是豔絕人寰。不到十七歲的詹美鳳入麗池第一個月彷彿已為紅牌中的俊彥,可惜曇花一現,人客尚未儘閱美人風韻,第三月詹美鳳已經被華老虎藏進金屋。
椅子上那位逆光坐著,微微垂著頭,後窗的落日斜射而來,照得她半邊腦袋像暈了層金光。
她到底心善,瞥見歹人肩膊上紗布浸出血紅,忍不住提示:“傷了要靠養。彆仗著年青,扯著筋骨老來享福。”
厚顏如此令七姑變色,“話不成以亂講,詹家的女孩兒……”
七姑安撫美若,“大蜜斯我看著她大,和老爺普通的脾氣。隻是說說,不忍心的。小蜜斯,你不要不高興。”
隱姓埋名做黑工的偷渡客們確切有,但絕對不是麵前這類人。像他這類人,更多的是撈一票就走,享用個一年半載再來。畢竟港地金鋪多過米行,大把發財機遇。
詹美鳳欲言又止,隨即大聲喚司機,“阿陳!阿陳!備車!”
見他不經人號召,獨自坐下,還坐在頭一把椅子上,一向麵無神采的美若不由挑起一邊眉毛。“你也好得差未幾了。”她表情不佳,語氣更卑劣。
“為甚麼不去找份事情?和興不好混,契爺一走龍五叔鎮不住的,瘸腳七狠多了,跟瘸腳七也比跟著龍五叔強。”
歹人白日裡看著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後生,穿戴鄉土,笑容敬愛,不像華老虎身邊那些凶神惡煞,大抵隻是一時落魄。七姑神采都雅了很多。
“那些就不提了,我擔憂現在和將來。”美若垂下肩膀,掩不住頹廢。她一向清楚,彆人的嫁奩是家世,她隻得倚仗一紙證書。名校的畢業證是今後新餬口的通行證,庇理羅女中以出產名媛聞名,她能出來,將來考學留洋都會輕易很多。現在胡想幻滅,她將持續與花王的兒子、小販的女兒做同窗。
有錢無父子。詹笑棠尋了個糟糕的藉口悻悻地去了,家裡隻剩母女兩人,溫馨得戴妃的腳步聲也能聞聲。
“我冇有不高興。”事光臨頭時何有第二挑選?美若挺胸,“瞧,我尚未發育,凡是它們兩個能隆起兩寸,要我做我也去做了。”
聞聲這話,靳正雷神采略微放鬆。
詹美鳳站起來上樓,美若緊隨厥後,“阿媽!”
七姑沉默,“……老太爺是好人,我阿爸到死念念不忘。又疼老爺,雖說是庶子,可老來得兒,看得如珍寶普通。隻可惜老爺不爭氣,兄弟們也太……”她是詹家幾代人的婢仆,不好說本家老爺們的好話。
美若的目光逗留在他手上,叮嚀說:“奉告他們,家裡冇男人,不便利接待男客。”
“這半年一向跟龍五叔?”
他獵奇:“小不點,我說的你能懂?”
比母女還密切的主仆乾係讓美若立即發覺到七姑態度已鬆動,她挺直腰瞪視靳正雷。
人老了,愛談古,多得七姑嘴碎,美若對外公家世知之甚詳。詹家世代行醫,晚清開端做南北行買賣,戰禍時老太爺歸天,死前擔憂小兒受嫡子們欺負,特地命最信得過的大管家,也就是七姑的父親,帶著美若外公遠來南邊。隻可惜美若外公太不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