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陳操之並未如何吃驚,顧愷之驚得差點從梯架上掉下來,原覺得大殿上隻要他和陳操之兩小我,冇想到陸氏女郎會悄悄到來,顧愷之窘甚。
殿門敞開後,站在曇壹身邊的短鋤就看到殿外廊下立著兩小我,這兩小我明顯是等待開門入殿的,右首是個年約四旬的婦人,身量中等,身形有些發福,麵貌卻還清秀,眼神清澈,含著笑,給人一種文雅安閒、開朗豁達的感受——
廊外的謝道韞悄悄扶著三叔母劉澹正欲上殿,一眼看到陸葳蕤,頓時躑躅不前,頃刻間內心象被鋒利之物狠狠地刺了一下,心想:“和尚關了殿門本來是好讓陳操之與陸葳蕤相會,我卻自發得善辯,壓服和尚翻開殿門,冒莽撞失闖出去,我成了甚麼人了!”
陳操之感覺如許的場麵讓他有些不適,這謝安夫人眼神炯炯,好似明察秋毫,而顧愷之卻還躲在青布幔後不出來,便對冉盛道:“小盛,去請顧郎君出來幫我看畫。”
東壁的顧愷之應道:“稍等,待我把這片衣褶畫完。”又道:“子重畫得實在是快,一丈多高的帝釋天就勾畫好表麵了,我這維摩詰菩薩像才畫了上半身——”
陸葳蕤走到門檻前,含笑點頭道:“是,長輩陸葳蕤。”又向謝道韞見禮道:“謝姐姐安好。”
陳操之純以墨線勾描,密如蛛網,筆勢如春蠶吐絲,初看夷易,細看則六法兼備,很見功力。
謝夫人轉頭問謝道韞:“阿元,另有話說否?不然等下進殿可不準說話了。”
冉盛應道:“小郎君、顧郎君,是陸小娘子在此。”
謝夫人劉澹再向陸葳蕤看去時,陸葳蕤已經淺笑著遙向她施了一禮,那種溫婉嬌美之態真是我見猶憐啊,謝夫人點頭請安道:“是陸小娘子?”心想:“詠絮謝道韞、花癡陸葳蕤,並稱江東二美,這個陸葳蕤論麵貌倒是比我家阿元還斑斕三分,我家阿元太高了、太瘦了,但論才學,慢說是女子,就是男人也少有人能及得上我家阿元啊。”
陳操之又把那幅紙本《八部天龍像》展開來,此畫陸夫人早已看過,謝夫人劉澹、謝道韞另有陸葳蕤都是第一次見,便一起過來細賞。
吳郡四姓顧、陸、朱、張,兩百年來交叉聯婚、盤根錯節,陸氏與顧氏近三十年來反目,不相來往,但常常陸氏的姻親也是顧氏的姻親,真可謂是昂首不見低頭見,現在顧愷之娶張文紈的從侄女,張文紈前些日子還與陸納籌議要不要去道賀,陸納非常難,這是父輩的恩仇,還得請二兄陸始拿主張。
陸夫人張文紈表示冉盛不要轟動正在作畫的陳操之,她與陸葳蕤先要參拜佛祖,虔誠默禱——
曇壹有些難堪,支吾道:“開門讓大殿亮堂一些,以便兩位施主作畫。”
短鋤奇道:“咦,道人不是說不開殿門的嗎!”
陳操之卻道:“過幾日張安道先生愛女也要進京,張氏女郎更是家學淵源,就請來互滋長康,免得你畫得太辛苦。”
謝夫人劉澹直言道:“聽聞瓦官寺作壁畫,我侄女道韞素愛書畫,特來觀賞。”
冉盛到東壁去一看,顧愷之還在那用力洗手,便抬高聲音道:“顧郎君,我家小郎君請了陸小娘子來了,顧郎君何時把張小娘子請來?”
陸葳蕤芳心一顫,這明朗的聲音在她聽來就比如綸音佛語普通,說的事和她並無乾係,卻就是感覺無端的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