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幼微道:“小郎也是一夜未睡啊,莫要累著。”
晚宴後,陳操之來到那處有桂樹和金絲海棠的院子,明月照人,清影橫斜,陳操之在門前的紫藤花架邊站了一會,初冬時節,這紫藤和後院的桂花、金絲海棠花都已殘落,但枝葉間猶不足香浮動,樓閣的燈光映照院中泥地上,與月光爭輝,恍忽間,陳操之感覺嫂子丁幼微仍然居住在這裡,斑斕而孤單,而他還是四年前阿誰少年,在為嫂子與兩個侄兒團聚不懈地儘力――
冉盛遊移著下船登陸,對本身的新身份很不適應,向陳鹹深深見禮道:“四伯父――”又向丁幼微見禮,口稱:“嫂子。”這身材高大威猛的巨漢此時竟顯得非常內疚。
十歲的潤兒笑眯眯的,嬰兒肥的雙頰粉嫩敬愛,一雙眸子黑亮清澈,長而密的睫毛黑蝶般忽閃忽閃,那種純稚之美不是現於皮相,而是從肌膚中、骨子裡的透出來的美,潤兒的純稚中還透著一絲滑頭,這是一個極聰明的小女郎。
兩個孩兒齊聲道:“想。”
百名全氏、丁氏私兵由荊奴領著前去陳家塢防備山賊,陳操之與陳鹹、丁幼微等人過了江,謝道韞在渡口相迎,宗之、潤兒三年不見謝道韞,都很親熱地向祝郎君施禮,謝道韞因為是女子身份,在彆人麵前都是決計冷酷傲岸,但現在麵對這兩個璧人普通的孩子,特彆是潤兒,不由得讓民氣生歡樂,謝道韞很喜好與潤兒說話,謝道韞牽馬步行,讓潤兒橫坐在鞍橋上,一邊行路一邊與潤兒停止簡樸的儒玄辯難,潤兒雖年幼,倒是對答如流,心機細緻而機靈――
宗之、潤兒都愣愣地抬頭看著冉盛,小兄妹二人固然已經從母親丁幼微那邊得知冉盛本來也是穎川陳氏後輩,叫陳裕陳子盛,但現在見了,聽冉盛一本端莊的稱呼,還是感覺很奇特――
陳操之放下潤兒,看著宗之道:“宗之長高了很多――”
荊奴喜道:“小盛,小盛郎君也返來了!”
老族長陳鹹和丁幼微立在岸邊曲柳下,看著對岸的人群,陳鹹道:“本日渡口可真熱烈,這麼多人過江做甚!”
潤兒收回鋒利的大呼:“醜叔,是醜叔,醜叔返來了!”提著裙角就迎上去,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比如鷗鳥普通撲扇著翅膀貼著江麵遠遠飛去――
十月十四日辰時,四輛牛車駛出陳家塢厚重的青岡木大門,車上乘坐的彆離是陳氏族長陳鹹和老妻董氏、東樓的周氏及其侍婢、西樓的丁幼微母子三人、最前麵一輛車是雨燕、阿秀和英姑――
丁幼微看了看陳操之身後,問:“小郎,那位祝郎君冇與你一起來嗎?”
話音未落,陳操之從篷中出來立在船頭,朝陳鹹、丁幼微彆離見禮,又笑笑的看著宗之和潤兒――
陳鹹驚到手足發顫,丁幼微也是吃驚地看著小郎陳操之,荊奴倒是不懼,說道:“那些山賊都是欺善怕惡的,若敢來陳家塢擄掠,我定叫他有來無回。”
陳操之道:“英台兄昨夜未睡,這時已去安息了。”
宗之跟在潤兒前麵,望著醜叔笑得極其歡樂。
陳操之悄悄一躍,跳上江岸,說道:“四伯父,侄兒昨日午後到的――”俯身將跑過來的潤兒一把抱起,半空轉了一個圈,潤兒的印花繡裙劃出一個斑斕斑斕的弧,潤兒“格格”直笑――
丁幼微梳著雲髻垂髫髮式、戴金雀釵、穿印花敷彩紗錦袍、緗綺為下裙,直眉曲鬢,肌膚如玉,身形仍然纖瘦,似弱不堪衣,但即便在搖擺的牛車裡,仍然是腰肢挺直,坐姿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