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彆駕盧佑押送的進獻朝廷的五百萬錢、八千匹絹、六萬斛麥於蒲月十九日到達建康,天子司馬昱大悅,北定中原已近兩年,這是晉室朝廷第一次看到北伐的實惠,建康國庫之空虛讓司馬昱捉襟見肘,台城宮殿年久失修,司馬昱想要重修太極殿都難以籌資,其號稱清心節檢,實屬寬裕無法,而龍亢桓氏借北伐功勞,大肆封賞宗族故舊,桓秘、桓熙、桓濟、桓石虔、桓石秀皆雄鎮一方,荊襄舊部如朱序、竺瑤諸人皆任大郡太守,桓溫現在更是九錫尊榮,正諷朝廷求王爵——
王坦之、盧佑拜彆,謝韶則留下,此時,陳氏家仆已擺列兩隊迎候在大門前,來福父子四人樂嗬嗬上前見禮,獨臂荊奴也在,一下子跪在冉盛麵前,歡樂得老淚縱橫,冉盛從速將他攙起,主仆二人含淚低語——
小芳予歡愉地叫了一聲:“爹爹。”
丁幼微最是和順,見慕容欽忱有些膽怯的模樣,心生顧恤,便走了疇昔,含笑道:“欽欽安好。”
陳操之明白了,方纔來福說他們是月初來建康的,想必是曉得他近期將從鄴城返來麵君,以是葳蕤她們就帶著伯真小兄妹從錢唐趕來,以便儘早與他相見——
陳操之邁步進了大門,卻見大門與門廳之間的天井空無一人,與大門前的熱烈氣象大異,不免有些奇特,就算管事家仆都迎到大門外了,那些婢女如何一個也不見?
蒲月的白鷺洲船埠,炎陽高照,氛圍熱烈,陳尚握著十六弟陳操之的手,眼含熱淚,兄弟之情,感慨契闊,又與冉盛相見,笑道:“小盛年才及冠,就已是五品郡太守,愚兄是望塵莫及啊。”
就在這時,隻見門廳內手牽手走出兩個小童,一個穿戴粉白衣裳,一個穿戴粉紅衣裳,二童前發齊眉、後發垂肩,都是兩、三歲的模樣,端倪亦非常類似,隻是粉白衣裳的小童身量略高一些——
小兄妹二人便手拉動手退後一步,防備地看著陳操之。
陸葳蕤和小嬋也都蹲下身子,眼睛望著一彆近三載的夫君,淚光盈盈,輕拍身前的孩兒,小嬋說道:“伯真、芳予,這是爹爹,叫爹爹,你們常日裡不都常問起爹爹嗎,現在爹爹返來了,快叫啊——”
潤兒也看著醜叔,見禮道:“醜叔終究返來了——”
謝道韞對丁幼微道:“嫂嫂,欽欽已有四個月身孕。”
兩個小娃娃口齒都很清楚,敬愛極了,陳操之忍不住伸臂將小兄妹二人攬在懷裡,說道:“那爹爹等下就換上高高的帽子,好不好?”
一行數百人浩浩大蕩進城,建康百姓夾道歡迎,這個五年前初入都城時就已萬人空巷的“江左衛玠”現在是鎮守河北的大吏,在北伐中居功至偉,江東百姓對陳操之背水一戰破敵大勝的古蹟津津樂道,而陳操之的族弟陳裕力斬鮮卑第一虎將悉羅騰的軍功也讓晉人歡樂鼓勵,若非北伐的軍功,陳操之兄弟不管如何不能擢升如此之快,昔日的豪門陳氏,現在已是炙手可熱的大族——
粉白衣裳小童看著陳操之的籠冠道:“高高的,比你這個帽子高。”
世人皆笑。
小芳予比較靈巧,受母親小嬋催促,便細聲細氣叫了一聲:“爹爹。”
陳操之彆離拉了一下葳蕤和小嬋的手,立起家來道:“不消催促,孩兒認生呢,等下就好了。”上前向嫂子丁幼微見禮,見立在嫂子身邊的阿誰亭亭玉立的女郎,端倪酷似嫂子丁幼微,但氣質稍異,嫂子丁幼微溫婉文靜,但是端倪間總有抹不去的淡淡輕愁,而這個窈窕少女則芳華靚麗,眼神活潑靈動,眉宇間更有聰明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