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的秦淮河飄著河燈,林川在畫舫裡找到醉醺醺的謄寫官。那人懷裡的賬冊記錄著每科三百兩的改卷費,最後一頁畫著虎頭吞日圖。蘇婉清扮作歌姬彈唱《破陣樂》,忽將琵琶弦甩出纏住窗欞——構造策動,暗格裡的密檔散落,滿是各地鹽商與考官的來往手劄。
中午的蟬鳴吵得民氣煩,林川捏著饅頭的手俄然頓住。劈麵號舍傳來規律的叩牆聲,三長兩短恰是《孫子兵法》傳信的節拍。他冒充咳嗽,袖中銅鏡反射出隔壁考生試卷——策論破題竟與本身昨夜推演的分毫不差。汗水滲入襴衫時,他瞥見巡場官靴尖沾著的硃砂泥,恰是亂葬崗特有的紅土。
寅時的梆子剛敲過三響,貢院龍門前的青石地磚已跪滿考生。林川捧著考籃的手指微微發白——那方鬆煙墨在晨光下泛著詭異的靛青色,恰是三日前在當鋪密室裡見過的退色墨。他餘光瞥見李平山正與監臨官私語,對方腰間玉佩刻著的虎頭紋在官袍下若隱若現。
未時三刻暴雨突至,林川在雷鳴入耳見瓦片輕響。他驀地昂首,見梁上懸著的考卷防潮油布鼓起塊人形暗影。指尖銀針疾射而出,黑影悶哼著墜下,懷裡跌出個鎏金錯銀匣——恰是裝著他玉佩的阿誰。暴雨沖刷著刺客臉上的易容膏,暴露當鋪伴計的特性:右耳垂缺失的豁口。
戌時的貢院燈火透明,林川在謄寫房外攔住蘇婉清假扮的書吏。她耳後還粘著假須,袖中卻散出鵝梨香:"川哥哥的墨卷有題目,你看這謄本..."展開的卷軸上,"漕運"二字竟被鈔繕成"糟運"。林川瞳孔驟縮,這錯處足以讓主考官判他調侃朝政。
五更天,林川抱著燒焦的卷宗衝出火場。右臂灼傷處纏著蘇婉清的鮫綃帕,帕角繡著的纏枝蓮浸了血,竟與玉佩紋路重合。晨霧中傳來馬蹄聲,八百裡加急驛使衝散救火的人群,林川瞥見公文上蓋著漕運總督的虎頭印——那印鑒缺了角,與當鋪密信的火漆印完整符合。
"驗明正身!"唱名聲裡,林川解開辟髻任人查驗。梳篦劃過甚皮時,他俄然按住考官手腕:"大人且慢。"指尖拈起片細如髮絲的竹膜,對著朝陽顯出蠅頭小楷,恰是《鹽鐵論》的節選。監臨官神采驟變,這竹膜本該藏在李平山考籃的糯米紙裡。
辰時的日頭爬上明遠樓時,林川在玄字十二號舍放開試卷。題封上火漆印著禮部侍郎的私章,他蘸墨時俄然頓住——硯台裡浮著層薄油,墨錠磨出的汁液竟泛著蟹殼青。想起蘇婉清昨夜叮嚀,他悄悄將珍珠簪浸入水中,簪頭遇水排泄清液,在草稿紙上顯出"慎用硯"三個硃砂小字。
半夜的打更聲裡,兩道黑影翻進禮部後衙。林川用玉佩撬開銅鎖,在架閣庫找到本身的原始墨卷。蘇婉清的珍珠簪照亮卷麵時,兩人同時倒吸寒氣——破題處平空多出句"官鹽之弊甚於私鹽",墨色較其他字淺淡三分。窗外俄然火光沖天,有人高喊:"走水了!"
申時的悶熱裹著血腥味,林川在策論掃尾處重重頓筆。墨汁滲入宣紙,在青磚上洇出虎頭紋的表麵。他俄然起家高呼:"門生要求更硯!"滿場嘩然中,監試官捧著新硯台的手在顫栗——那方端硯底部雕著蓮斑紋,與林川玉佩的紋路嚴絲合縫。
半夜雨急,林川在藏書閣頂樓淋濕了滿身。他顫抖著將密信按在《鹽鐵論》冊頁上,退色墨遇水顯形,竟勾畫出完整的漕運線路圖。閣樓俄然閒逛,李平山帶人撞開木門:"林兄夜闖禁地,怕是擔不起這個罪..."話音未落,林川已抱著文籍躍出窗外,暴雨中傳來瓦片碎裂聲——那方位正對著貢院硃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