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是留著這道密旨，也是以備萬一，怕天子今後坐穩了江山就翻臉不認人。

涵星抿了一口花茶，又一口，天真地低喃道：“但願彆再兵戈了……”

“吱呀……”

言下之意是他放了魏家一條活路，但是，耿家就不定了。

天子實在早就已經下定決計，要肅除鎮北王府這個眼中釘，阿史那的告發也不過是讓天子決定提早脫手罷了。

端木緋冇有說話，她並不悲觀。

哪怕為奴，哪怕放逐。

車廂裡再次墮入沉寂。

那是當然。

岑隱如石雕般肅立原處，燈火中，眸子似是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赤色。

車廂裡靜了好一會兒，當涵星覺得端木緋不會答覆時，就聽她俄然開口道：“君然應當是想回北境的。”

他渾濁如泥潭的眸子裡充滿了蛛網般的血絲。

耿海眸子裡的那簇火苗搖擺了兩下，似有躊躇之色，畢竟開口道：“皇……慕建銘當年即位後，對鎮北王府一向心胸顧忌，一向都想著法地抓鎮北王府的把柄，直到華藜族的阿史那悄悄派人給他送了密摺告發，慕建銘讓我前去北境查探一二。”

岑隱提著燈籠出來後，地牢的大門就“吱”地再次封閉了，也將內裡的酷熱隔斷在了鐵門外。

地牢中靜悄悄的，滿盈著一股陰冷潮濕的黴味，暮氣沉沉，恍若一座宅兆。

“薛昭，你奉告我，我們耿家現在如何樣？！”

她是公主，生來就是天之驕女，無憂無慮，隻要兩年多前大皇兄赴南境時，第一次感遭到戰役的殘暴，母妃這兩年經常會展轉難眠，擔憂大皇兄的安危……

“這第二封密旨中，慕建銘為了將鎮北王府一舉毀滅，讓我勾搭北燕，找北燕人借了兵，與我手上的五千兵力一起共同撤除鎮北王府。”

厥後天子冇有翻臉，他們君臣和樂，直到岑隱橫空出世，一步步地在他們君臣之間製造嫌隙與裂縫……

他咬牙問道：“薛昭，你到底想如何樣？”

從現在的成果來，當年鎮北王府滅得也不冤。

燈籠中的燭火被陰風吹得搖擺了一下，燈籠被遞到了一隻白淨苗條如玉竹的手中。

又是一聲刺耳的“咣噹”響起。

“當年的那封密旨，我還留著。”耿海越說越慢，在這沉寂的地牢中，他的呼吸是那麼濃厚短促。

涵星一時感覺恍然如夢，俄然又想起了客歲南巡時的所見所聞，想起那片繁華下的裝點承平……

她勾唇笑了，對著端木緋點點頭，“嗯”了一聲，實在內心還是有些忐忑。

耿海暮氣沉沉的眼睛裡閃過了一點光輝，如一簇被撲滅的火苗般。

錯就錯在他動手不敷狠，錯就錯在他竟然不慎放走了一條漏網之魚。

但是，耿海卻對此束手無策。

南境還未光複，北境再颳風雲。

午後的都城連一絲風都冇有，行走此中彷彿置身於一個大蒸籠般。

“……”端木緋倒了杯溫茶，送到了涵星手裡，安撫道，“就算君然去北境，也必然會安然返來的。”

這聲音像是傳不到岑隱耳中似的，他連眉毛也冇有抬一下，不疾不徐地走到了那間地牢前。

岑隱狹長幽深的眸子裡波瀾不驚，定定地看著耿海，利落地答了：“耿家失了五軍都督府。”

端木憲隻打哈哈，與其在朝堂上受氣，弄不好再被派去北境媾和，他還不如待在家裡和四丫頭下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