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儉玄的書房在崔宅東南隅,三間屋子未曾隔斷通透敞亮,但卻冇有平常書房中那些擺放書卷的架子和瓷缸,東牆掛著雕弓,西牆掛著寶劍,當中的大案上壘著高高的一摞線裝書,恰是現在坊間書肆頗受士子歡迎的那種。可杜士儀上前順手一翻,卻發明竟是一摞佛經,這讓他不由為之氣結。
“我可冇那麼敗家子!”杜士儀笑著搖了點頭,隨即笑道,“如果單單做情麵,我可不消這麼大費周章!”
第二通鼓響,表裡俱立,再次哭過以後,便是徹帷,以翣障柩。第三通鼓後,靈車這才進於內門外。跟著設帷障升柩於車,又是祭奠哭禮,靈車方緩緩出門。厥後崔氏闔族男女長幼騎馬坐車隨靈車而行,當出殯的步隊從烏頭門拐上長夏門大街時,早有事前得了叮嚀的河南府差役保持次序,沿途除了過路百姓鵠立圍觀,崔家親朋老友設下了一座座路祭。身為外客,騎馬跟在杜十三娘和崔五娘崔九娘那輛牛車中間的杜士儀也不由為之動容。
見崔儉玄驀地之間迸出這麼兩句話,杜士儀不由乾咳了一聲:“登封徐氏當年還不是一樣放肆?強龍不壓地頭蛇,有現在這成果已經很抱負了。嶺南之地是彆人的地盤,但這河洛關中他們的手卻伸不過來,井水不犯河水,僅此罷了。既然你還帶了兩個石工出來,那便先行安設了他們,把原石也先放著。我讓大師兄捎了口信歸去,過幾日我從東都請到嵩山的兩個墨工也會返來,屆時便能夠試一試去歲我讓他們製的墨是否與這端溪硯相合了。”
“郎君隻說對了一半。”楊綜萬卻不像吳九那般報喜不報憂,悄悄吸了一口氣便聲音苦澀地說道,“端溪石雖在關中河洛名聲不顯,但在嶺南卻頗受文人雅士愛好,一方上萬錢並不出奇。以是,石硯夙來是幾家豪族把持,石工千辛萬苦采石砥礪,所得卻不過溫飽,我家阿爺便是因為采石摔斷了腿卻無錢醫治,早早撂下我和阿孃去了。
須知當明天子從即位之初就推許簡樸,喪儀範圍太大常常是要招人批評的,以是崔家喪事並未大操大辦,現在浩繁王謝望族擺出了這很多路祭在出殯的路上,足可見那位逝去的父老深得民氣敬意!
阿孃死了以後,我就發誓不再為那些黑心的傢夥采石雕鏤,悄悄帶著十幾塊藏下的佳構不遠萬裡到了北地,誰曉得卻捱了當頭一棒。若非郎君垂憐,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此次我歸去如此大張旗鼓,若非有崔府卿的名聲鎮著,又有廣東都督府在,彆說那些原石,那兩個投奔我的石工恐怕也難能安然到達。許是他們感覺我們既不是在嶺南與其對著乾,也就放了我們一馬。”
他俄然扯開喉嚨叫了一聲,外頭一個彪形大漢立時進了書房,恰是前次去過嵩山給盧鴻送年禮的崔儉玄乳母之子蘇桂。
“你把他們帶下去,就安設在杜十九的那院子前頭。彆的,派人去他們所說的處所接一下彆的兩小我,記著盤點好東西,可彆落下了!”
比及吳九和楊綜萬跟著蘇桂下去,崔儉玄方纔伸了個懶腰,俄然看著杜士儀嘿然笑道:“如果墨與硯相合,你是不是籌算回長安用這個做拍門磚?那些公卿大臣處奉上一塊,倒是對你去考科舉很有助益。”
但是,崔泰之半個月內三接奪情詔,卻又三次上書推讓,終究得以解聘在家服孝。現在崔宅高低,除卻崔泰之崔諤之兄弟二人以及後代以外,其他四房亦是替杜德這位長輩各服呼應喪期,全部過年期間,崔宅便未曾有過燕樂,縱使家宴也是無肉無酒,就連仆婢來往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也彷彿比昔日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