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甫一下樓,便聽得正堂傳來一陣鼓譟喧華。隻見木梯前,三四個袒胸露肚的胡人俄然用力一拍桌子,大聲疾呼道:“店家,這烤羊肉如何是酸的?你們這開的甚麼破店,竟拿這類東西接待客人——”
謝雲的眉頭皺得更緊。前些日子,他所開的茶肆也無端遭到這些“五陵惡棍”的騷擾挑釁,也不曉得這兩撥人是否都是一夥的……
皇甫惟明接旨後意氣風發,重新騎到頓時開端接管長安百姓的道賀。他將在這五千米的朱雀大道上誇官三刻,縱情享用著長安百姓對他這位關隴大帥的敬慕。
他現在是隴右、河西兩道的節度使,與王忠嗣、安祿山那兩位死仇家終究並駕齊驅了。若按地理位置來講,他已經一躍成為大唐最首要的節度使。
高秀岩咧嘴一笑,有些受寵若驚地向皇甫惟明拱拱手,“部屬現在所得的統統,都是多虧了大帥的汲引。”
來人乃是莫門軍副使高秀岩,此次憑著軍功,被朝廷加授為正五品上階的右驍衛郎將。他本是安西副使高仙芝的族弟,又是本身的親信,故而皇甫惟明對他倒也非常客氣。
萬晨措手不及地跟著停了下來,差點撞到謝雲身上。他撩了撩頭髮,微嗔著問道:“謝兄如何俄然止步?”
謝雲聽到這句話,驀地停下腳步,回過甚將目光凝睇在那兩個胡人身上。
國與國之間,向來都是成王敗寇。這些戰俘的境遇固然慘痛,卻也冇甚麼值得不幸的處所。倘若易地處之,莫非吐蕃人就會對大唐的戰俘心慈手軟麼?模糊記得唐朝河湟之恥後,無數漢人剔發換衣,被迫淪為吐蕃貴族帳下的奴婢,過著生不如死的餬口。此中痛苦,又向誰說去……
“五陵惡棍……”萬晨微微一怔,順著謝雲的目光往那幾個胡人身上看去,卻見他們雙臂上,的確刺紋著“生不怕京兆尹,死不畏閻羅王”一行大字。
朱雀大道上,皇甫惟明意氣風發地騎馬淺笑著,不時還舉手向兩側的圍觀大眾表乃至意。
在隴右軍的身後,是無數吐蕃戰俘的身影。他們的手骨被鐵鏈穿過,一個個衣屩藍縷、掣襟露肘。據皇甫惟明的奏報,此次他在隴右邊疆共俘虜了兩千多吐蕃軍民。
………………
這些活下來成為仆從的人,運氣好的會被押送到東市作為商品售賣。如果碰到一些仁慈的仆人,起碼下半生另有些依托。如果他們祖宗十八代不開眼的話,那麼接下來的境遇就大慘了。他們會先被朝廷閹割掉胯下的小東東,然後再賞賜給重臣外戚、親王公主充當仆人。當然,如果他們接下來能討得自家仆人高興,那麼前程還是一片光亮的。畢竟寺人在唐朝還是屬於非常有遠景的職業。
謝雲看著這些接受過痛苦折磨的吐蕃俘虜走過,心中很有些哀憫之意。隻不過這類不忍之心也隻是逗留幾秒,隨即一閃而過。
謝雲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旋即皺起了眉頭,微微驚詫道:“萬兄你看,這幾個胡人……是否就是五陵惡棍?”
跟著皇甫惟明與隴右軍步隊的前行,明德門的人流也逐步往朱雀門方向擁堵而去。目睹已看不著隴右軍的身影,謝雲與萬晨還了錢,便從蒹葭樓雅間緩緩走了下來。
“另有一件事……”皇甫惟明稍稍踟躇,眼睛一瞥高秀岩,慎重其辭道:“你安排好後,再帶著我的名刺,去拜見刑部尚書韋堅……就說……就說我想找個機遇跟他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