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舔上白紙,白紙黑字,一點一點燒為灰燼,他鼓腮一吹,煙消雲散,不剩半點陳跡在人間。
天機走疇昔,從它腳上取下信,展開一看,上麵隻要七個字:以情動聽換臉譜。
身邊王淵之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對他悄悄搖了點頭。
唐嬌接過竹筒,笑道:“那我就直說了……白老爺子,您還記得我嗎?”
槐樹花開,落花繽紛,在地上鋪出一道香氣四溢的門路,兩人踩下落花而行,直至推開門扉,暴露滿屋滿牆的臉譜。
唐嬌思疑他得了老年聰慧,倉猝說:“您必定記錯了啊,能再想想嗎?”
唐嬌看著他,一言不發。
“朕可不像或人那樣小家子氣,傳聞他從牙縫裡擠兩張地契給你了?真是笑死人。朕能夠給你長公主的身份,傳聞你年紀已不小了吧?朕還能夠給你指一門婚事。”唐棣指著席上兩人道,“你看他們兩個如何?”
唐嬌踏出宮門,深深呼吸了一口內裡的氛圍,唏噓短歎道:“總算是喘過氣來了。”
唐棣從鼻子裡哼出一聲,指了指唐嬌,又指了指暮蟾宮:“你們兩個退下吧。”
暮蟾宮身披朝霞,如白衣上開出光輝的花,伸手撩了撩她耳邊碎髮,目光和順:“嗯,歸去吧,我送你。”
唐棣:“……”
白老爺子接過竹筒,將臉譜翻開一些,舉起竹筒一口喝乾,然後將竹筒丟還給她道:“行了,老夫這裡不作興繁文禮節,你有甚麼事直說吧。”
暮蟾宮端著黑釉碗,讚了聲好,然後多付了十幾文錢,叫老闆娘用竹筒灌了一碗,作為禮品,帶去拜見白老爺子。
暮蟾宮坐在茶幾後,目睹此幕,彷彿有些嚴峻。
目送二人分開,他嗤了一聲:“想不到朕的狀元郎還是個情種,就曉得幫著女人對付朕。”
“微臣決不能下河。”暮蟾宮想了想,端莊八百的回道,“我不會泅水,家母定會立即拋下唐女人,過來救我的。”
唐嬌:“……”
身邊的妃子扶著他,用手帕悄悄捂著他的嘴,他將一口黃中帶紅的痰吐在裡頭,他昂首,兩隻枯黃的眸子盯著唐嬌,嘲笑一聲:“說實話,朕很想殺了你。”
“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即便故意卻也有力。”唐嬌掃了他手裡的帕子一眼,笑吟吟道,“何況就你現在的模樣來看……底子用不著我脫手。”
那目光洞徹民氣,好像一杆鋒利的羽箭,將唐嬌盯穿原地,竟發不出一句辯駁的聲音。
白老爺子盤腿坐在蒲團上,披衣昂首,哈哈大笑。
唐嬌和暮蟾宮悄悄在一旁等著,比及他放下臉譜,伸了個懶腰,轉頭看著他們,臉上一張木製臉譜,笑聲從臉譜後滾出:“你們兩個倒是好耐煩,哦……是甜水衚衕的醪糟麼?恰好老夫有些渴了,拿來!”
“永河全長七百四十七千米,流經三州四十縣。”暮蟾宮答覆,“近幾年乾旱少雨,故下流經常處於斷流狀況,難以成河。去掉下流的一州二十縣,剩下的兩州二十縣裡,有十個縣或偏僻或蕭瑟,可謂窮山惡水之地,家母和唐女人毫不會駕臨那種處所,故再解除……”
暮蟾宮將裝醪糟的竹筒遞給唐嬌,唐嬌接過,走到白老爺子身前,雙手獻了上去:“白老爺子請。”
垂眸半晌,他抬手撲滅油燈,然後兩指夾著紙條,遞向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