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些累了,你歸去吧。”朱翊深擺了擺手,怠倦地閉上雙眼。
“噓!你有幾個腦袋,敢說這話!”
說完,她便恭敬地退出去了。
她俄然出現一陣心傷,起家施禮,聲音很低:“皇上多保重龍體,不然太後在地府之下也不會放心。臣婦幫不上您甚麼,唯有日日誦經,禱告您安康。”
五年前, 泰興帝殺了親侄永明帝即位, 繼位之初還誅了很多擁戴永明帝的大臣,北鎮撫司的昭獄裡也是冤魂無數。當時的都城可謂血流成河, 大家自危。這幾年,泰興帝的脾氣更加寡淡多疑, 疇前跟隨他的舊人大多因他的猜忌而流徙或是下獄,朝堂表裡無人不懼。
端妃上前密切地挽著若澄的手臂道:“澄兒,皇上等待多時了,你快出來吧。”
朱翊深抬手讓李懷恩和殿內諸人都退出去,側頭看了看。縱使離得這麼近,他的視野還是恍惚,隻能模糊看到人的表麵,卻看不清她的眉眼。當年王府裡的小糰子,早就長成了聞名都城的大美人。可他已好久未見她,幾近忘了她的模樣。
蘇皇後的手在袖中收緊,臉上還是安閒地笑著:“本來如此。李懷恩,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本宮纔是後宮之主,既然皇上有所托,也該由本宮來安排纔是。”
朱翊深蹙眉,立即想起來了。她十二歲那年生了一場沉痾,他在龍泉寺買了條紅色的手繩,上頭串著一隻金雞和小鈴鐺,鈴聲如同清泉流響,傳聞能驅邪消災,就買歸去送給她。雖經光陰,鈴聲不那麼清脆了,卻還是能夠認得出來。
情急之下,她終究不再自稱“臣婦”,他們之間的疏離感彷彿便少了些。
“起來吧。”朱翊深放緩了調子,耳畔聽到幾聲纖細的鈴響,似曾瞭解:“這是……?”
朱翊深安靜地移開目光:“昨夜朕夢見母親,她問起你的近況,朕竟答不上來……葉明修待你好麼?”
沈若澄順服地點了點頭,手悄悄地抓著大衫。
朱翊深微微偏過甚,眸光中閃過很多情感。他一向覺得她跟葉明修有過某種商定,不然以葉明修的城府和聰明,如何會被一個女人牽著鼻子走?這樁婚事,的確讓葉明修為他所用。可這幾年,葉明修羽翼漸豐,權傾朝野,逐步變成他冇法掌控的力量。
李懷恩立即去搬了瓷繡墩過來,卻躊躇該放在那裡。直到朱翊深收回不耐的一聲,他才從速搬到龍塌旁,請若澄疇昔坐。若澄謝恩以後坐下來,手嚴峻地攥在一起。
葉明修先上馬車,然後伸手扶老婆下來, 早有帶路的寺人在那邊等待。葉明修舉步要走, 又轉過身整了整沈若澄的霞帔和金冠, 臉上帶笑道:“路滑,走得謹慎些。等前朝的事忙完了,我便接你回家。”
“大膽,你敢欺君!”朱翊深聲音一沉,威勢如山般壓來。
很多人湧進了東暖閣裡,有哭聲,有喊聲,像潮流般此起彼伏。他模糊看到母親站在身邊,和順地問道:“孩子,你即使坐擁天下,又可曾獲得過一顆至心?”
偌大的東暖閣內就他一小我,方纔強忍住胸口翻湧不止的疼痛,現在終究不必再壓抑,側身往龍塌邊的唾盂裡吐出一大口血。
若澄獨自往前走,假裝冇有聞聲。
乾清宮的明間內,蘇皇後正與太病院的院使和院判等人商討,院使神采懊喪,幾次點頭。端妃走到一旁,將大寺人李懷恩叫到身邊,問道:“李公公,澄兒進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