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多年前就不是她的敵手,現在就更不是了。林謹容看了粉麵熟春的陸雲一眼,暗道一聲對不起了。手微微一揚,自有服侍慣了的荔枝上前幫手。林謹容沉澱了心機,神采專注,部下沉穩,心中眼裡唯有茶事。炙茶、碾茶、羅茶、候湯、熁茶,諸事齊備,一手執筅,一手注湯。
陸雲勉強一笑,垂眸低聲道:“是我技不如人,姐姐不必自謙。”她年紀尚小,被人砸場,能有此宇量已是不易,因此世人倒對她生了幾分憐憫和佩服。隻是勝負勝負自有事理,她的確不如林謹容,以林謹容這個年紀來講,能做到這個境地,已能夠說算是天賦,博得相稱標緻。
林玉珍對陸雲信心滿滿,卻道:“甚麼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清楚就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鬨,當不得真的。”
忽聽知州夫人宋氏“哈”地一聲笑出來,大聲道:“幾個都是好女人!林四女人技高一籌,勝不生驕;陸三女人大氣有量,假以光陰,必有大成;楊女人豪放利落,都是好女人!”
世人落座,林謹容將茶具和水、茶一一看過來。但見麵前的茶具無一不是極品的公用之器,水是惠山泉,茶是貢品龍鳳團,幾個女孩子東西都普通無二,並未在此中作任何的假,可見林玉珍母女是多麼的有信心。
說話間,早有人將戲台上說唱崖詞的女伎請了下去,很快就將錦席、癭子木茶床、竹茶焙、銀茶籠、金砧椎、建州兔毫盞、金茶鈐、銀茶碾、蜀東川鵝溪畫絹茶羅、金茶匙、金湯瓶等物流水般地在廳堂正中設下。
林謹容本不是為了那些金玉之物,見好就收,當下上前盈盈一禮,笑道:“我本日固然贏了,但實屬幸運,不美意義拿諸位長輩的東西。”
雙胞胎鎮靜地眨著眼睛,林五和文氏則轉頭指責地看著林謹容,怨她為甚麼要搶陸雲的風頭。
斯須,林謹容茶盞中的那朵梅花垂垂散滅,隻餘紅色湯花。又過了些時候,不知是誰低聲道:“暴露水痕了!”接著陸雲那邊收回了一聲環佩輕響,陸雲抬開端來,微微紅著眼,擠出一個有些暗澹的笑,顫抖著聲音道:“我輸了,四表姐真人不露相,真好技藝!”
楊茉會起家迎戰,原在林玉珍料想當中,唯有林謹容倒真是不測。林玉珍有些驚奇地看著自家這個侄女兒,但見她被楊茉緊緊扯著,神采間另有些怔忪,便知是被楊茉給綁著強行來的。便暗忖道,這個侄女雖傳聞吹得好塤,也愛分茶,才名卻不顯,想來長日關在那家中,打仗的人也未幾,冇甚見地,也不會有多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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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謹容抬步起家,衣角卻被人悄悄扯住,她低頭,但見林六含笑看著她,低聲道:“四姐姐,我剛纔和七妹賭你們誰會贏,你不會讓我輸吧?”
她這一席話衝散了席間的難堪,楊氏也跟著笑罵楊茉:“這丫頭不懂事,技藝不精,偏疼瞎湊熱烈,擾了大師的清淨,白給你們看她笑話!還誇她呢,依我看,該罵她纔是。”這話帶了幾分隱含的歉疚,是為了剛纔楊茉硬拉了林謹容插手鬥茶,壞了林玉珍母女的策畫而說給林玉珍聽的。
因為林玉珍早已說過,先暴露水痕者輸,並不包含誰能幻出花草山脈等物象,因此世人都不好先下評判,道是誰輸誰贏。
林玉珍帶了頭,楊氏、宋氏等紛繁兌現信譽,各自把自家的彩頭交給林謹容,林謹容一一施禮謝過,交給荔枝,迎著各式百般的目光自退回本來的坐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