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除了幾位十八騎的保護,便是一襲道袍的天逸先生與袁天罡。月光之下,三個案幾,擺滿了香燭,算作三個法壇。
“師祖說得輕巧,你們未曾親眼所見。何故如此篤定?”陳秋娘還是笑著。
是的,她現在咳嗽倒是停止了,但渾身有力,認識也越來越渙散。
“你冇睡?”張賜略驚。
那團綠光當中,有垂天羽翼的大鳥撲翅而出,在月光裡飛動。
張賜悄悄點頭,隻是看著她,神情更加哀傷。陳秋娘輕笑,卻又恍然大悟,繼而喃喃自語:“怪不得郎君這兩年會整夜整夜睡不著,站在窗前靜待東方白。先前,隻怕你有苦衷,現在看來倒是這般。”
“癡兒,由不得你。”袁天罡喝道,聲若洪鐘,震得她耳膜疼痛。
“我不信。”陳秋娘徑直說。固然經曆了靈魂穿越,也見地了把戲,但她還是不太能接管所謂的循環轉世,陰朝地府。
陳秋娘聽不見聲音,儘力幾種重視力,想起他彷彿在說:我愛你。
她粲然一笑,熠熠生輝,笑道:“未曾想郎君竟如此不喜我在身邊。”
天逸先內行持長劍,朗聲道:“癡兒,切莫抵賴。你麵相,半生盤曲,卻有奇遇,枯木逢春,繁華百年之相。如果歸去,斷不悔成了野鬼亡魂。”
“小櫻,你乃生魂。陳秋娘乃已死之軀,雖這幾年你強行支撐而下,這具身材未曾身故,但支撐不了幾日的。且到你身故之日,便是你魂飛魄散之時。世人質疑之,你卻也算道門中人,便知我們不會騙你。”天逸先生朗聲說。
張賜蹙著眉,神采哀傷,說抱愧。
“走吧。小櫻,二位師祖等了好久了。”蘇清苑催促。
張賜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兩人並肩,緩緩入了酒窖以內。
蘇清苑喝道:“小櫻。即便你已身故,這生魂歸去,亦不會成為無主亡魂,起碼可跳入循環。不管如何,卻都比在這人間灰飛煙滅強。”
“竟是如此化身。”袁天罡傳染,而後朗聲喝道:“開。”
陳秋娘隻感覺渾身有力,呼吸困難,不由得咳嗽起來,卻像是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似的,如何也停不下來。她隻能哈腰下去,咳得驚天動地。就在此時,她腰間的玉佩那種流光突然擴大,收回綠光,而山頂的月光如同潮流傾瀉而下。玉佩從腰間跌落,繼而在周遭升騰。
陳秋娘不由得看向近在尺咫的張賜,大聲問:“你,你就如此容不得我?本日一彆,怕他日再難相見啊。”
袁天罡擺手,說:“你莫要行此大禮。本日我渡你靈魂歸位,便是功德美滿。人緣際會罷了。”
“多謝師祖。小櫻從未指責旁人。”她對袁天罡深深鞠躬。
陳秋娘點頭,笑道:“我就寢向來淺,偶偶然候,你悄悄起家,便已發覺。見你長歎短歎,想你定有苦衷,來日會與我言。卻不計,到今時本日亦未曾告於我。”
“歸去兮,歸去兮,魂歸去兮。”陳秋娘聽到有唸佛的聲音,像是來自天涯普通渺遠。那聲音像是本身的師父,又像是天逸先生,她聽不逼真。
周遭的黃色幡子轉動,如同密密麻麻的轉經筒。月光湧動,她像是抬頭緩緩沉入月光深海。頭頂一輪中秋月,潔白得不染纖塵。那隻透明的大鳥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四週迴旋,收回低低的鳴聲。
陳秋娘抬眸看著站在道台上的師父,笑著問:“師父,你們焉知在阿誰時空,我身材還在?若不在,我縱使會去,豈不也是無根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