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已儘,夜幕低垂。小山坡斜凸起的岩壁下方,儘遠盤腿坐在火堆旁,沉默盯著麵前那鍋作為晚餐主菜的乾肉雜燴湯。他估摸著火候,掂起勺子試了試味道,緩慢從身側的小袋裡抓了把細鹽撒出來,再攪拌均勻,才站起家雙手將鍋一抬,拎去側邊新劈出的方形小石台上。
“給我看看……”維魯特被他幾番敷衍弄得失了耐煩,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走到他邊上伸手就去扯那件大氅。
眼看藥水起效,他再無迷惑,按住因為兵器被取走有些嚴峻的賽科爾,輕呼了聲“忍著”,紋絲不顫的手指握緊了藥瓶,在他背上不竭點動。跟著一縷縷微帶臭味的輕煙飄起,各處傷口全被藥劑浸潤,半晌後便緩緩收攏,結成了薄薄血痂。
明琪密斯給的?莫非她早就猜到了賽科爾會出事?維魯特心中一凜,先翻開藥劑瓶,揮手扇風嗅了嗅,隻覺一股清爽之氣撲鼻而來,極似療傷藥水的味道。他雖不通藥劑,但信賴明琪密斯毫不會傷害從藐視著長大的火伴,決定嚐嚐再說。
他雙手握著鐵把手卻不覺燙,擱一角在石麵上,又凝了點光盾來回擦了幾下鍋底,才悄悄放到正中心,悄悄舒了口氣。他單獨立在石台邊,似因為無聊捏了半天掌心,可該到的人卻始終不來,便轉頭朝坡上望了一眼。
漁村往北約莫一裡路的海岸邊有座小山坡,種了片椰樹林,隻是悠長冇人打理,長得歪傾斜斜雜草叢生,很有幾分蕭瑟。
“哦,我就是……想來這兒逛逛,趁便給他們找些之前的玩具啊甚麼的,看能不能讓他們想起點甚麼。”賽科爾滿不在乎地抽了抽鼻子,像是不肯多說,眸子一轉,又小聲對火伴抱怨道,“你不曉得,他們剛到的時候,大姐頭差點冇氣炸了,當天就跑去城裡罵人啦,凶得要命!你今後可千萬彆惹她……”
舜看了看彷彿顯出疲憊的女修士,持續叮嚀道:“守夜還是還是,菱姐姐就請早些歇息吧,養好精力以備明日。”
兩名黑衣修士平白受了諷刺,卻也冇辯論甚麼,還是沉默立在外側,失職守著皇子的安然。
岩洞裡烏黑一片,老船工不知是否因為年齡已高,直到此時還是昏倒著,冇有復甦跡象。他隻能先將對方靠放到較為平坦的內側岩壁,幸虧這處海岸岩洞陣勢頗高,也未遭巨浪涉及,洞內尚算得枯燥。
“那些南島水兵如何辦?”儘遠朝山坡另一側冒起的火光瞄了一眼,“如果敵方夜襲,隻怕他們毫無抵擋之力。”
“你就是葉遲大人的入室弟子?”女修士冷眼掃了他幾下,彷彿喝酒般舉著那椰果連吞了三口,才點指抹抹嘴唇輕笑了起來,“我看你資質也平常,定是托了乾係吧……”
“躺好……”他拉下了臉昂起了頭,半眯著眼朝內側一指,牙縫裡漏出個冰冷號令,賽科爾從速一縮腦袋,乖乖趴到了地上。
維魯特從濕漉漉的岩洞口稍暴露點側臉,借下落日最後一絲血紅餘光,看向極遠處那已被火藥和巨浪摧毀殆儘的漁村,心境如海潮般起伏不定。
X的!兩個該死的混蛋……饒是維魯特夙來嚴守貴族禮節,看到火伴背後那五道猙獰裂口,也不由動了真怒,暗罵了句粗話。影刺客壓根冇換衣服,還是那件剩了半片的黑袍,上麵胡亂纏了幾道舊繃帶,連著已被海水滲入泛出白肉的傷口,冇剩多少血跡,卻更挑得他腦中神經嗡嗡直抖。但現在他手中冇有任何醫治東西,隻能先想體例幫這笨手笨腳的火伴重新消毒,包紮好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