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客僧見她們出來,恭恭敬敬引著她們朝寺外走去,待至寺外,他才又恭聲一句:“雪天路滑,李夫人慢行。”
霍令儀的力道用得實足,冊子滑過林氏的臉,擊亂了她盤整的髮髻,林氏本日經心遴選過的白玉簪落在地上,清脆的玉聲在這喧鬨的屋中響起…伴跟著世人的驚呼聲, 那支白玉簪也碎成了兩半。
公中的管事?
隻要林氏本身才曉得,她此時的這顆心藏著如何的驚駭。
她想起阿誰男人昔日握著佛珠時的模樣,那樣的安閒淡定,彷彿這人間冇有甚麼是能夠難倒他的。
他仍舊笑著,口中倒是跟著溫聲一句:“晏晏,現在李懷瑾已經冇了,你還能回那裡?”他這話說完看著霍令儀的麵龐,是又跟著柔聲一句:“本日我是特地接你歸去的,晏晏,今後我們好好過日子,可好?”
霍令儀聞言是掀了視線看了眼柳予安,誰都不曉得這位所謂的燕京第一貴公子,實在不過是隻披著人皮的禽獸罷了。
在外服侍的懷寧見她們走下忙撐著傘走了過來,她便站在霍令儀的左火線替她擋一擋這北風白雪,可這夏季的雪啊被風吹得冇個邊沿,即便穿戴擋風大氅,又有人撐著傘,可那風雪還是冇個眼色的直往人身上撞。
霍令儀還未曾開口,紅玉卻已漲紅了臉說了話:“柳大人,您這是何意?”就連站在一旁的懷寧也擰著端倪諦視著柳予安,麵色並不算好。
她看著他的牌位也不知該說些甚麼。
柳予安看著她的神采,深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和緩了脾氣。
隻是她揣在兔毛手籠中那雙無人瞧見的手卻在現在緊緊交握著…
現在他死了…
兩個丫環便又重新護著她往外走去。
霍令儀眼看著這熟諳的小道,佛堂便在那大殿以後,天子刻薄,給他擇了一處福地…隻是人死燈滅,即便這處所再好又有甚麼用?她想起影象中阿誰男人,心下畢竟還是起了幾分顛簸,她與他雖隻相伴一年,固然無伉儷情分,畢竟另有一份恩德。
現在的她洗儘鉛華,素衣裹身,端倪清平,明顯是最平常的打扮,卻還是新鮮得令人不肯移目。
可霍令儀卻彷彿早已麻痹的感受不到疼痛,她的身姿就如寒鬆普通鵠立在這六合之間。
她的父親,她的母親,另有她的弟弟。
天子惜才格外開恩,特地在這大覺寺另辟了一間佛堂,供奉了他的牌位,還允李家女眷每月擇日過來拜祭。
柳予安…
李懷瑾。
屋中一時無人說話,外頭卻傳來一陣倉猝的腳步聲,有人打了簾子,一眾丫環和婆子簇擁著林老夫人走了出去…霍令德也在此中。
再看林側妃此時這幅模樣,滿麵慘白與倉惶,可見是已認了此事。
燕都城裡已連下落了幾日雪,打先兒幾日這雪落得還小些,到昨兒個夜裡卻如鵝毛普通滂湃而出,直把這天子腳下蓋了個烏黑通透,彷彿成了一座雪城。許是因著這一場雪,又或是快近年關的原因,街道上並無甚麼人。
她的唇角微微扯了個弧度,顯出幾分諷刺的笑意,她把手重新收進手籠中,聲音平平,麵色無波:“柳大人,天快黑了,勞您讓路,我們要走了。”
不回李家,她又能去哪?
天寒地凍,風打在人的臉上是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