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瑞點頭應是,眼睛卻仍成心偶然瞟向各處屍身,後又悄悄打量沈淳父子;沈淳是戰陣中殺出來的,像元瑞這麼大時,早就拿著仇敵的頭顱領功了;沈栗也不知顛末多少風雨。這父子倆隻顧著保護新帝安危,屍身固然可怖,陪侍的宮人們俱都畏畏縮縮,他二人領著侍衛神采都冇變。
“微臣遵旨。”沈栗恭敬道。
提到即位大典,元瑞稍覺鎮靜,但是麵上仍有憂色。
一時竟覺脫力。
徐行走下禦階,迴歸班列,帶著眾臣一起叩拜新君:“臣等拜見我皇萬歲萬歲千萬歲。”
元瑞誠哀告教,卻不肯直視沈栗,隻目光遊移看著沈栗腳下,再連絡他所說“大臣慾壑難填”……沈栗幾近刹時便反應過來這位新帝已經對他、對禮賢侯府起了防備之心!
同邵英一樣,元瑞也“勇於”直接將心中迷惑問出口。隻不過邵英是仰仗著他對權益的把握有恃無恐,而元瑞則是出於猶餘稚嫩的惶惑。
望向沈栗背影,眾臣心中感慨。新帝坐穩了皇位,沈栗又何嘗不是坐穩了閣老之職?從本日起,他隻等著錢博彥有朝一日老病致仕便是。不,憑新帝的信賴和錢博彥阿誰麵糕性子,沈淳偏又掌著兵,嘖嘖,沈栗現在已經是隱形首輔了。
沈栗還不知元瑞的心機在這一起上已經完成了由需求被庇護的皇儲到考慮顧忌大臣的帝王的竄改,兀自細心叮囑元瑞陪侍元瑞的寺人們:“一會兒皇上升座,下官不能跟在身邊保護,諸位千萬顧好皇上,須知此時兵變還未完整停歇,要謹防刺客。”
唯有一樣不好,這被火藥炸死的人較被刀槍殺傷的更冇法看。元瑞又急著臨朝,宮中未及打掃疆場,一起走來,各處殘肢斷臂。元瑞自幼養在深宮,既不似邵英般在千軍萬馬中拚出來,又未如先太子邵威般巡查三晉,見地過大場麵。好歹保持住帝王顏麵,冇有側頭閉目,捂鼻嘔吐,卻也嚇得膽戰心驚,兩腿發軟。
昨夜竟教人潛入乾清宮,若非沈栗警省,世人這會兒怕是已經給新帝殉葬了。正擔憂因服侍的不好被懲罰,卯著勁兒要表示,沈栗說的又客氣,內監們連勝應道:“沈閣老放心,主子們俱都站在萬歲爺身側,如有刺客,我們殺敵的本領不可,用性命給皇上擋擋刀劍倒是義不容辭!”
我親手教出的孩子!從三四歲教到現在!沈栗木然想:哪怕他的祖父預行刺下毒,我還在想著如何保全他的皇位!
“不會的,”沈栗衰弱道:“微臣仍要講皇上不必憂心,蓋國朝初立一兩代企圖謀幾次辟者很多,但是今後會越來越少的。”
也就是說,本日皇城表裡死的人都是沈栗脫手令人斬殺的,昨夜得了保護的官員府第也是沈栗令人庇護的,而眾臣在此過程中竟然毫不知情。
元瑞連連點頭:“冇錯!他們驚擾了皇祖父和父皇的英魂才惹來雷霆大怒……”
沈栗教誨元瑞十餘年,每日裡見他的時候並不比病弱的太子和繁忙的邵英少。對這個血緣崇高的門生的一舉一動都甚為體味,何況沈栗自十餘歲起便來往東宮,察言觀色的本領早已爐火純青。
沈栗一時隻覺氣血上衝,腦筋中嗡嗡直響。多虧了連日來諸事慌亂,須得竭儘儘力應對,沈栗早就疲憊已極,氣色丟臉,才勉強冇有在新帝麵前暴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