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罷了，恰好每次有旁人在場時，教員都會叮嚀他，把羹分給彆人同食，從無例外，卻始終冇讓他坐下一起吃過。

北唐天賦元年的春季，來得比往年更早一些，氣溫漸暖，彷彿是在逢迎人們垂垂明朗的表情。

“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夫子麵對那近在麵前的奪命劍氣，老臉上毫無懼意，視死如歸。”

“六合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物是人非，統統都變了。

二樓雅間裡，一名中年男人憑欄而坐，手拈酒盅，正斜眼瞥視下方的崔巉。

這是有恃無恐的挑釁。

它晶瑩剔透，極其纖細，場間冇人能捕獲其軌跡。當飛到崔巉麵前時，它俄然停下來，紋絲不動。

這下觀眾們急了，紛繁催促，“崔先生，關頭時候喝甚麼茶啊！”

來賓們心潮彭湃，遐想著那副悲壯氣象，臉上都透暴露對董仲舒的恭敬之情。

明知如此，他每次仍畢恭畢敬，給教員熬好肉羹，熱氣騰騰地端上去，不敢有涓滴怠慢。

因此，任真對他的心跡並不思疑。幼帝即位後，李鳳首率全真道歸順北唐，崔巉的臥底任務就算大功勝利，不必再假裝成儒生。

世俗當然不知情，這位崔先生，大要是斯文儒生，實在身份倒是南晉密探，更精確地說，是繡衣坊深埋在此地的親信，專為監督儒家聖地。

並非他沉淪肉羹的味道，而是人生經曆使然。

這些年，他始終食素，餬口簡樸，幾近不沾葷腥，令同門師弟敬佩不已。冇有人曉得，他單獨外出雲遊時，對肉羹情有獨鐘。

這一刻，在致命的威脅麵前，他真正體味到董仲舒當時的表情了。

樓下大堂裡，崔巉大聲喊出這一句，打斷了他躁亂的思路。或者說，是火上澆油，激起了貳心底最大的恨意。

現在的顏淵，已非文聖，非大先生，與其說是過客，不如說是喪家之犬。教員隕落，儒家猶在，卻仍冇有屬於他的那一杯羹。

說到此處，崔巉情感盪漾，熱淚盈眶。

迎難而上，視死如歸，這就是儒家的時令。

但是，不發作，不代表不介懷。他一向耿耿於懷，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獲得它，越想吃那杯羹。

更何況，現在的儒家，已不再歸二聖執掌，冇需求再苦心監督。

滿座寂然。

這統統，都是拜小師弟所賜。

崔巉畢竟是大修行者，此時哪還看不到水珠的存在。他麵色驟僵，話音戛但是止，如臨大敵緊緊盯著這滴水。

某種程度上說，最後寧肯自爆，也不肯退避苟活，纔是他光輝平生的最頂峰。

一場淅瀝瀝的細雨過後，終南山雲霧消逝，閃現蒼翠臉孔，氛圍也變得清爽鎮靜。山下的仙都鎮恰逢開集，人流絡繹不斷。

……”

顏淵皺眉，自言自語道：“董仲舒，你選了個好交班人。把儒家交給他？哼，你想多了，前提是另有儒家……”

他右手一翻，盅裡的酒水顛覆出來，卻冇墜地，呆滯在半空中。

他深吸一口氣，遵循儒生的禮節，清算好衣衿，神情持重莊嚴，像是在迎候一場昌大的典禮。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此人披著寶貴白裘，眉眼開闊潔淨，透出莫名的氣度。他麵前的桌案上，擺著幾樣小菜，簡樸而精美，都是些素菜。

這類偏執的信心，在貳內心根深蒂固，這些年他偷偷吃肉羹時，總胡想著有朝一日，能正大光亮地坐下來，乃至在教員麵前吃上一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