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凱原聞言怔了怔,冷靜一笑,亦揖手為禮,領下聖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延慶帝說何時辨清何時返回,那就且辨吧,君不焦急,臣急甚麼。
長亭裡眾臣僚麵麵相覷,苗家冤不冤,大師心知肚明,外戚。不是那麼好當的。古來確有外戚擅權,但是更多見的是,帝王借外戚之力坐穩江山。又借皇權之威對外戚趕儘撲滅。
如此豪飲十來杯,那統領道:“陛下,隨駕的禦林軍不敷萬人,抵擋不住衛國公的抵死打擊,葉批示使新到禦林軍,有些統領陽奉陰違,錯失反攻機遇,臣奉葉批示使之命。請陛下下旨,派良將衝破衛國公陣營,向長安垂危。號令禦林軍援助,號令禁衛軍死守皇宮。隻要苗皇後和二皇子還在陛下的掌控當中,衛國公便能不打自亂。”
沈雪垂眸,保持端坐的身姿。天元寺糧倉起火,現在看來必是有人放火,與攻山的兵馬此呼彼應。
“阿彌陀佛!”執事僧倉猝道,“不敢不敢,陛下容稟,這癩頭啞僧乃是五年火線丈帶返來的流蕩子,當時他傷重奄奄一息,方丈操心治好了他的傷,見他結壯肯乾,便留他在寺裡做燒火僧。方丈於他有再造之恩,誰也料不得他恩將仇報,乾下這傷天害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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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的腦筋一時轉不過彎,衛國公之死,太多人親見,山下的這位衛國公,怕是當不得真,不過借衛國公之名罷了。
但見這和尚,一身灰色僧袍已被揪扯得不成模樣,光光的腦袋上有四五處疤瘌,臉上有兩道長長的傷疤,暗紫的肉翻卷滋長,極是可怖,而一雙頎長的眼睛,卻比夜空的星星還要敞亮。
簡少華眸子一轉,當即上前道:“臣謹遵聖命,不探得衛國公真假,決不返迴天元寺。”
“阿彌陀佛!”執事僧氣得聲音直顫。“陛下,這場大火,竟是這癩頭啞僧用心為之,香油食油,新糧陳糧,全被他放了火,水井水缸不知被下了甚麼藥,不但不能滅火,遇火還竄出藍綠火苗!這場大火隻靠土掩,一時救不得!班首覺得。此事事關嚴峻,不敢擅斷,令貧僧將這惡僧交給陛下措置!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延慶帝站起家,手按桌案,嘲笑道:“爾敢謊報軍情?衛國公,苗家的人早死絕了!難不成是衛國公化成了鬼怪前來圍山求戰?”
但是,盯著南楚帝位的眼睛,遠不止一雙。鷸蚌相爭,誰是漁翁呢?
五年前,苗皇後與二皇子簡鳳翔雙雙被禁足,衛國公府是苗皇後的孃家,厄運隨之頻發,苗皇後的嫡兄死於酒宴暴飲,嫡弟在圍獵中墜崖而死,嫡長兄衛國公得了背疽,死於延慶帝一席蒸鵝全宴,至於苗皇後的庶兄庶弟,前後開罪放逐,半途死於禦林軍的刑杖。顯赫一時的衛國公府,早已煙消雲散。
火焰還是在升騰,黑煙滾滾,夜風送過來各種雜聲。物品燃燒的劈啪聲,屋宇坍塌的霹雷聲,僧眾奮力救火的號令聲。而自山下傳來的金屬相叩、人喊馬嘶也垂垂清楚起來。
那癩頭啞僧手指延慶帝,哈哈大笑:“延慶老兒,你可還記得跪在我父腳下痛哭流涕求娶我姐?可還記得你淚流滿麵指天發誓永不負我姐?可還記得你在我先祖靈前許下毒誓包管皇位傳給我甥?萬箭穿心,哈哈,苗家先祖都在天上等著看呢,等著你這老匹夫萬箭穿心而死,永久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