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英心神一顫。
很長一段時候,季英英都在夢境裡盤桓。她看到母親一刀捅進了哥哥的身材。母親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像雪峰千年不化的冰,凍住了她的嗓子,讓她發不出涓滴聲音。不過一愣神,她又看到了楊靜淵。他站在大火中,她拚了命想拉他出來。火烤得她皮膚疼極了,她卻如何也觸不到他半分。他隔著火看她,那雙標緻的鳳眼熾熱得像火一樣,無聲地叫著她的名字。
他朝她笑了笑,極天然地將手搭在她額上,試了試溫度就站起了身:“醒了就無大礙了。”
“葛六月親織石榴多子錦!”
從長安回返,已是第二年的春季。
“英英。”
錦裡表裡,鬥錦台前,人隱士海。
隔了一盞茶工夫。卓嬤嬤從屋裡出來,看了眼一衣濕衣的晟豐澤,從小奴婢手裡拿過大氅披在了他身上,輕聲說道:“娘子睡得尚安穩。”
卓嬤嬤親身端了藥碗出去,又溫馨地退歸去。她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昏黃的光照出帷帳中的身影,主子正一口一口將藥喂進季英英嘴裡。她內心一驚,快步出了房門,淩厲地掃了眼迴廊上侯著的四個奴婢,見她們的腰彎得更低,這纔對勁地點了點頭。
裹在錦被裡的季英英睡得正熟,額頭又沁出一層精密的汗。這讓她有些不舒暢地掙紮起來。
楊靜淵攬著季英英的肩站在湖畔張望,黑夜裡綻放的煙花殘暴如夢。他俄然笑著抬起手臂,指著那湖被煙花染得繽紛的水笑道:“那年元宵燈節,我站在這裡,看著你和晟豐澤站在船上,氣得想一箭射死他。”
大少奶奶的眼神變得溫和,轉頭專注地望著台上。
卓嬤嬤批示奴婢們利索地地奉侍她起家換衣,重新清算好床榻,親身扶了她躺下。
白涯宮正殿鎏金的飛簷映著陽光刺痛了她的眼睛,酸澀得出現了水光。
楊靜山已登上鬥錦台。楊靜淵笑著走到季英英身邊,在她耳邊說道:“大哥說這名字因你而起。英英,你真短長!”
“浣花錦,這名字好美!”
季英英的聲音像絲線一樣輕微:“嬤嬤,我睡了多久?”
等她能下床踏出房門,又是半個月了。風已經變得暖和,南詔的春日陽光格外光輝。季英英不消問,也曉得本身病了很長時候。
晟豐澤看了他一眼,郎中從速又補了一句:“先治病,再漸漸養,便無大礙。如此破鈔的時候多些罷了。”
益州夏季的雨夜如許冷,風從窗戶吹出去,凍得她直磕牙。他解開氅衣將她裹進了懷裡。暖和垂垂從他的胸口滿盈到她的臉上,冷意漸退。季英英舒暢地舒了口氣,不知不覺睡得熟了。
“這些天,都是嬤嬤在照顧我。辛苦您了。”
他看懂了她的眼神。她坐上軟轎分開驛館時,轎簾放下的刹時,她說:“王爺,再見。”
但是他不捨得,喬裝改扮,也想再見她一眼。
楊靜淵笑著把手從門上放下,退後一步,“明天見。”
疏忽使臣們的氣憤,晟豐澤淡然叮嚀當場安營。明天直接穿城分開,不在城內驛館逗留。
益州府的官員臉上頓時綻放了笑容。
聽到屋裡的咳嗽聲漸小,晟豐澤鬆了口氣。
足足四天,季英英終究退了熱,從昏倒中復甦。醒來時,她看到了晟豐澤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
時候,他最不怕破鈔的便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