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身後一個月,熙寧二年的四月頭,人間芳菲待儘時,她二十八歲的丈夫中書舍人蘇瞻升為右仆射兼中書侍郎,成為了大趙最年青的宰相。即便家有王玞遺下的八歲嫡子蘇昉蘇大郎,芝蘭玉樹的蘇瞻仍然成了全東都城最打眼的鰥夫。官媒們的門檻隨即都被踏爛了,誰讓這東都城裡有一句話人儘皆知呢,“江南看蘇杭,汴梁看蘇郎”。
鍵盤君躺平了身子:來吧。
想起以往,她總要壓著嗓子羞惱著喊:蘇瞻!你腿長我腿短!你走慢一點!蘇瞻老是手背在背麵朝她招招,卻會走得更快。九娘不由地內心暗歎,她宿世,運氣也實在不好。
因上方禪院的門檻較其他禪院略高三分,宿世九娘曾在這裡不慎絆過一跤,一條全新的烏黑挑線十六幅褶裙蹭成了半邊泥黃色,蘇瞻笑得不可,稱她是泥地裡打滾的小狗。
見她們到了,程氏停下腳,冷眼瞥了林氏一眼,再看看施禮的九娘,淡淡隧道:“上來罷。”阮氏笑著提示:“天還黑著呢,娘子千萬謹慎腳下”。林氏瞥見程氏,就像鋸了嘴的葫蘆,隻推了推九娘,朝程氏行了個禮。
程氏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如果王九娘還活著,我倒心甘甘心喚一聲嫂嫂。十七娘?自家阿姐還冇死,就謀算起姐夫來。要不是為了阿誰死鬼,我會去對她這類人低聲下氣?”
程氏麵露不虞之色:“你跟著我從眉州嫁進孟家的,還不曉得這蘇家人的脾氣?這男人不爭氣,倒要我婦道人家拋頭露麵去替他運營,爹爹當年真是看走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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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瓔早有籌辦,笑眯眯地讓女使送了兩份見麵禮。到了九娘這兒,王瓔招手笑道:“這個小娘子就是阿誰和我九姐排行一樣,生辰也一樣的小娘子?”
九娘笑著開口,聲音還帶著絲奶聲奶氣:“慈姑彆擔憂,我胖,肉多,不怕。”她醒來後十幾天,為了被迫向苗條的兩位姐姐挨近,冇少忍饑捱餓,幸虧慈姑總偷偷給她帶些點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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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是腐敗,四更鼓才響,林氏就來了聽香閣,把九娘揪起來,讓慈姑給她換了身淡粉綠底白花的寬袖褙子,紮了兩個丫髻,慎重其事地叮囑她:“本日你跟著娘子去廟裡,千萬彆肇事,不然我可護不著你!慈姑你要看得緊些。”又叮嚀連翹:“你也多上點心,我昨晚和郎君說了,下個月就把你提回一等女使。”九娘內心暗道你這類蠢事少做做就好了,每次也是說你你不聽,教你你不會。唉!
慈姑彎下腰輕聲丁寧:“七娘如果欺負你,你在娘子跟前可得忍著點彆哭,老奴就在背麵車上。”
王玞上輩子很不利,死得太不是時候。
一旁的七娘聞聲了,哼了一聲:“她算哪門子的表妹——”卻被她的乳母握住了嘴。
人比人,氣死人。她要不是病死,估計也會被氣死。
“十七娘現在貴為宰相夫人,她最馴良不過,年紀又小,娘子好好說道,大師親戚一場,總能好好相處。何況我們也是去祭奠九孃的。”梅姑圓圓上上老是笑眯眯。
程氏看看窗外,蔫蔫地靠在隱枕上歎了口氣。
蘇瞻跟著知客僧走在最前頭,忽地又停下腳來,微微側了身子。待王瓔跟上了才又前行,行動卻較著慢了下來。一行女眷終究不消緊趕慢趕,悄悄地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