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簾又被翻開。孟九娘昂首,笑了:“慈姑!”她重生來一展開眼,踏床上守著的就是乳母慈姑。
孟九娘白了她們的背影一眼,心道,就因為有你這個生母在,嫡母跟前我纔不消去奉迎,因為必定討不著好。
程氏看看窗外,蔫蔫地靠在隱枕上歎了口氣。
翻開簾子,慈姑伸手將九娘抱下車來,見她隻是眼眶微紅,忍住了冇哭,嘴裡輕唸了聲:“阿彌陀佛!”
孟九娘這命,可還真不如何好啊。
4、相公是宰相的專稱,東閣是宰相的兒子的稱呼。
車廂裡廣大溫馨,琉璃燈照得透亮。女使梅姑倒出三盞熱茶,又從食盒裡盛出三碗寒食粥並各色點心放到矮幾上:“娘子們且用一些點心茶湯,這裡到開寶寺得好兩個時候。”九娘接過茶盞低聲道了謝,隻當冇瞥見七娘挑釁的眼神。
眼看著熙寧五年的寒食節快到了,得有三天不能起火生灶,孟府高低忙著蒸棗糕,煮寒食粥,存熟食。靠著東角門的聽香閣裡,廡廊下偶爾拂過的柳條兒早已碧玉妝成綠絲絛。七歲的孟九娘坐在暖閣裡的一張黃花梨小矮凳上,小腳夠不著地,正拿著一把剪刀,兩隻胖嘟嘟的小手交叉握著,使出了吃奶的力量咬牙切齒地剪柳枝條。
慈姑彎下腰輕聲丁寧:“七娘如果欺負你,你在娘子跟前可得忍著點彆哭,老奴就在背麵車上。”
那日午後,病得那麼短長的她靠在榻上,遠遠地瞥見堂妹在正房院子的合歡樹下,仰著臉對蘇瞻說話,十六歲姣若春花的年青臉龐,閃著光。堂妹拜彆後,蘇瞻身姿如鬆,目送著她遠去。東風拂過,柳絮輕揚,好像一幅好畫。
九娘吧嗒吧嗒著大眼睛不出聲,內心卻想她好歹是堂堂三品誥命,太前麵前的紅人兒,豈能使出這般小兒惡棍之法。更何況,林氏隻是雷聲大雨點小,拍在身上跟打蚊子似的。
九孃的二等女使連翹從速上前替林氏打起簾子,內心暗道罵得好,要不是這掃把星娘子上個月突發水痘,她又如何會被安上個照顧不周的罪名。從一等女使降下來,每個月的月錢少了足足三百文啊。她得跟耳朵軟的林姨娘好好說說去。
內裡雨已停了。程氏正笑容滿麵地和馬車上一個年青婦人說話。那婦人梳著朝天髻,插了幾根銀釵,身穿月白梅斑紋長褙子,圓臉上一雙杏眼傲視神飛,恰是宰相夫人王十七娘王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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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昉朝王瓔和程氏淡淡見禮後對蘇瞻說:“孩兒先出來看望母親了。”不待蘇瞻答話,便帶了小廝們和一應祭奠之物往寺廟裡去。路過孟府的這群婦孺,因曉得是親戚,便微微拱手垂目隨了個禮,卻見一個矮矮胖胖的小娘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本身,大眼裡噙著淚,翹鼻頭紅十足,小嘴翕翕著,好似要說甚麼。
堂堂眉州青神王氏一族的高傲、長房嫡女、間隔宰相夫人一步之遙的王九娘王玞,現在變成了汴梁翰林巷孟府庶出三房的庶女孟九娘,庶上加庶,七歲了連個名字都還冇取,過著天差地彆的日子,這日子另有點看不到頭。
看著林氏撐著傘遠去,四娘孟嫻禁不住抱怨道:“年年都如許,娘子也都不帶我去!”阮氏心疼地替她整了整鬢角:“急甚麼,累了吧,歸去再睡一會兒。”
慈姑快手快腳地給她綁好頭髮,感喟:“好女不吃麪前虧,你裝也要裝著哭鬨幾聲啊!”又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裡頭整整齊齊地疊著六塊小棗糕:“真是!小娘子你那裡胖了?你姨娘偏要請娘子少給你吃一些!明日寒食節,這些新蒸的棗糕,快吃,還溫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