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子時,寧若的精力也稍好了些,在丫環地攙扶下過來,與她一同守在床前。
夕顏不曉得是不是她的心腸太硬太狠,在這生離死彆的關頭,她內心卻感覺出奇的安靜。黎軒安溫馨靜地躺在床上,已被連日的傷痛折磨得不像模樣,隻是臉上卻因高燒不退而透著不普通的紅暈。夕顏很輕柔地用蘸了溫水的手帕一一為他擦拭,額頭,眉眼,兩頰,下巴。她的行動很慢,彷彿恐怕吵醒了他,又彷彿,是想把他的五官永久記在內心。
兩人初見,他送她手帕時溫潤如玉的模樣;
“額娘,您看夕顏魂不守舍的模樣。”寧若調侃道。“該不是歡暢得傻了吧?”
老福晉看看夕顏,也是滿臉笑容。“就你個促狹鬼,快彆笑話她了。”
“你說……人死了以後,真的會有何如橋麼?”她悄悄笑了,眼中淚光閃動,“如果真有何如橋,真有孟婆湯,我必然要多喝一碗,”溫熱的眼淚滑落到他的手背上,“我要把你忘得乾清乾淨……來生,我們也不要再碰到了吧……不然……也太疼了。”
實在他的模樣,何必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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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娘纔是真正的美人呢。”寧若表情大好,人也調皮了幾分,“不然我們王爺如何就生得這麼豐神俊朗呢?”
“主子有甚麼叮嚀?”采棋扣問地看著她,等著她的下一步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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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棋……”夕顏欲言又止。
“是啊,”寧若擁戴道。“我已經讓裁縫特地趕製了幾套衣裳,等黎軒返來時,我們都打扮得漂標緻亮地去接他,額娘您說好不好?”
是啊,她如何會忘呢?
“是,微臣就在內裡守著。如果……”接下來的話就不那麼好說出口了。
說巧也巧,晚膳時,寧若竟主動提起了這件事。
夕顏臉上一訕,奇特地問,“姐姐說的甚麼事這麼歡暢?”
“你們也出去吧。”她對夏霜春雪說道。
“格格……”
待到東方既白,喧鬨的房裡俄然聽到寧若輕呼一聲。
她如何能忘?
“去吧。”夕顏的臉已經轉向黎軒。
他說,“夕顏,好好照顧本身,等著我返來”時的模樣……
黎軒返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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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相處,他常常被她氣得惱羞成怒時的模樣;
疆場上硝煙四起,戰鼓震天,兩軍的兵士已經廝殺成一片,兵器的撞擊聲,血肉的分裂聲不斷於耳,黎軒隻覺麵前僅剩下滿目標猩紅,手裡的劍彷彿已經不再受仆人的安排,隻是猖獗地享用著嗜血的快感,麵前的人一個個倒下,他竟渾然不覺……貳內心隻記得一件事,打完這場仗,他就能回家了,就能回到她身邊了!
“黎軒走了也快半年了吧,”老福晉感慨道,“終究要回家了。”
夕顏固然已經在內心醞釀了一萬種兩人再見的景象,可實際仍然與設想大相徑庭。當他被人抬進朗風堂,場麵的確能夠用紊亂來描述。寧若哭得梨花帶雨,老福晉也幾度暈倒:傷口崩裂,高燒不退,人也昏昏沉沉,認識恍惚。幾個太醫診斷後說,若能挺過今晚,方能保性命無憂。
“他……比來是不是冇有寫信返來?”
“黎軒哥哥,”她湊到他跟前,輕聲說,“你彆怕。我會一向陪著你的。”疇前她常在內心怪著額娘,為甚麼要隨阿瑪而去,讓年幼的本身寄人籬下,顛沛流浪。但是到了明天,她終究豁然。或許,獨活真的太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