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燕陽郡南境。

日暮漸晚，侯霖抬開端，看著伏月城城樓的簷角倒影，恍恍入迷。

腦門上冒出豆大汗珠的雲向鳶忍過了痛勁，試著活動活動臂膀，長舒一口氣。瞥見謝狄春和周弈兩人策馬過來，衝著老六一瞪眼，後者立馬心領神會，扯著嗓子大喊道：“騎都尉、殺！”

“將軍！不能再打了！前麵的官軍已經連破我軍七陣！三道弓弩線都被衝散，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侯霖點頭：“當然要給，名義上我們還屬他梅刺史調遣，最起碼的麵子得給人家做足了，再說郡守府那幫王八蛋不都等著看我們的笑話，等我們慘敗的動靜傳入平沙城麼？藉此機遇剛好打一打他們的臉，下主要軍器糧草時也好理直氣壯。”

謝狄春冇有搭這一茬，手指撫過嘴唇，抹過血跡道：“本日戰事，要給平沙城送疇昔麼？”

釜城南北朝向的兩座鏽銅城門就此緊閉，直到聞聲讓人發怵的龐大馬蹄聲和瞥見平原上翻滾起的無邊沙塵，也冇有一人出入。

死？死在此！

逃？往哪逃？

榮孟起出言後又自嘲苦笑道：“是啊，他本就是愛走在理手的棋家，又何如不防備？”

隻是他不曉得，已經南逃的幽州百姓也不曉得、就連姬城鳴、馬行駒也冇想到。

和名貫九州燕陽府相臨的樂浪郡北邊，在輿圖上像是一根尖刺紮進燕陽郡的是一座不過百戶的小城，城名單單一個釜字。

老六沖到雲向鳶馬前，迫急道：“扶好了！”雲向鳶把龍刀槍立在地上，一手扶住箭身，老六拔劍砍下箭桿，僅餘下箭頭嵌在皮肉當中，身上不知多少傷疤的雲向鳶倒吸一口寒氣，麵前一爭光差點墜上馬去，雙眼昏黃見瞥見侯霖驅馬到他麵前道：“傷亡如何？”

麵南望北，故交不知。

雲向鳶來不及肉疼底下士卒的死傷，見到侯霖領來的騎軍又將方纔彌補縫合的叛軍盾牆扯開一條口兒，一手摁著箭傷號召騎都尉和侯霖會兵一處。

就這麼一個在州郡輿圖上找不到的小小縣城，一麵不到四丈高、踹一腳都能落上幾塊磚的土牆，以及城中婦孺老幼總計五百二十四人、已經硬生生攔下了作為匈奴前鋒的二十萬遊騎三天三夜。

榮孟起跟在他身邊，大勝以後興趣高漲道：“之前多少另有些忐忑，唯恐岩城之敗在落在我們身上，此一戰破敵數萬，殲敵千餘，也算在這朔雲郡紮下了根。”

一個時候後，戈壁上硝煙直入雲霄，數不清的屍叢裡，侯霖牽馬避開一具具殘肢斷臂。

周弈這才張唇，在頓時拱手道：“見過侯先生。”

然後三十年從冇握過刀劍的秀才縣令，揣起一把殺豬用的屠刀，把官印掛在脖子上、走上了城牆。

這就是他們的家，祖祖輩輩都在此地生根抽芽。

侯霖皺眉，腦袋搖似稚童手中玩耍的撥浪鼓。

這隻要像他如許無根無基的豪門士子，才樂意到這類小破縣城裡任職。

侯霖彈劍與雲向鳶相視，身前王彥章縱馬狂飆，銀尖槍如同在存亡薄上點名的判官筆，銀芒乍現處，血光相伴。

隨侯霖出西陲的五萬守兵大半都是西陲主力，謝狄春的雪狼營不必多說，此次與叛軍一戰，出儘風頭的另有李義麾下的驍字營及托付給周弈的桓定營。這時謝狄春周弈兩人合軍一處，銀甲雪狼和闊刀馬卒一起不知砍殺了多少叛軍嘍囉，大家刀上見血，周弈兩條鐵鞭左砸右打，被他開瓢的腦袋瓜就不下七八頂，侯霖一時感慨，心中隻要將門虎子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