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麵龐清秀的中年人,穿戴一身絳色宮服,施禮後便立在禦案後,靜待劉筠出聲。
心底的苦澀一點一點地化了、散了,最後變成了無法的一歎。
傅珺悄悄抬首,清澈的眸子向劉筠一睇,複又滑開,心中掠過冇法言說的情感。
不到二十五歲便已官居三品、晉身伯爵,此乃絕大的光榮。但是,孟淵的歡樂卻並非由此而來。
這道恩旨,一抑一揚,其間所含深意,卻足令人回味。
聞聽此言,傅珺立即提起裙襬,伏地跪叩:“陛下隆恩,臣婦恭領。”孟淵也毫不遊移地跪了下來,同聲拜謝。
“陛下。”何靖邊的聲響了起來。
這是共贏的局麵。
他抿緊了嘴唇。
明顯是明朗暖和的聲氣,卻又像是含了些苦澀。
都說財帛動聽心,更何況這傳說中代價千萬之巨的南山國寶藏?普通人遇此狀況,就算不敢將之據為己有,半晌的躊躇、心底的考慮必定是要有的。
身居帝位多年,麵前的劉筠早已不是當年羈靡於京的英王,那種有若本色的威壓,連他也感覺難以接受。
能夠說,傅珺拔取之法,是處理此事獨一的體例。
已經再無相疑的需求了。
此前為了穩住傅莊,同時亦是為了最大程度地庇護傅庚與王襄,她隻約略向他們提了提傅莊與三屍案的乾係,卻對本身南山國皇族後嗣身份一事絕口不提。
劉筠的眸中,垂垂蘊上了些許暖意。
紀成德乃是本日輪值的秉筆大監,劉筠叫他出去,這便是要頒旨了,世人一時候皆寂靜了下來。
不管如何,他畢竟未曾食言,在阿誰春\/日\/的午後,他曾於紫薇花下向她承諾,“……隻要我在一天,我總會幫著你的。凡事皆有我在,你不消怕。”
劉筠的聲音再度響起,澈然且蕭瑟,似蘊著初秋的疏雨清寒,微帶了些冷,卻又安靜無波。
想來,他能為她做的,也隻得這些罷了。
而最令何靖邊佩服的是,他思前想後,竟找不出比這更好的應對體例。
“記,左都禦史傅庚,誠明正性、樸直至德,封安寧伯,賜伯爵府,加授資德大夫,調任太常寺卿。”
“記,征虜大將軍孟淵,克勤重慎、忠勇嘉德,封清閒伯,調任北直隸宣撫使司宣慰使,賜金令箭,著清丈天下河道、門路、山川、田畝及人丁,製魚鱗冊。”
劉筠噎了噎,旋即便有些哭笑不得。
劉筠這是在把傅庚從平南侯府摘出來。
不知何故,他的掌心有了些許汗意。
機會二字,說來雖易,然若要真正把牢握準,倒是極難。若傅珺不是馬上進宮,而是比及明日,抑或回府後再行進宮,整件事的味道就變了,而劉筠的態度,隻怕亦要有所竄改。
她說不清本身的表情,有些歡樂,亦雜著一縷淡淡的悵惘。
停了停,他將玉葫蘆放進盤中,再將茶盤擱在了劉筠身前,向後退了一步。
直到現在,何靖邊才真正對傅珺刮目相看。
此等固執埋頭,又能有幾人做到?
劉筠的身子向前傾了傾,整張臉都映在燭光下,雙眸沉邃如幽夜,讓人看不清這夜色下埋冇了甚麼。
如果換了旁人,他毫不會如此等閒放過。
“臣領旨,謝陛下。”孟淵撩袍跪叩,接過聖旨,複又直身站好,身姿筆挺如白樺聳峙,雙眸已是亮若晨星,麵上竟模糊有著幾分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