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麵前那一線青碧的天空,傅珺緩緩撥出了一口濁氣。
在知情者看來,那冗長的驚魂一夜,於劉霓而言一定便是好事,且現在的情勢也容不得她再做回以往放肆的三公主了。張賢妃此前寄予厚望的那一胎,生下的倒是個女娃娃,劉筠自是歡樂的,又添了一名甜甜軟軟的小公主,方平生下便賜了柔懿二字,犒賞亦是很多。但是,長信宮裡的張賢妃,卻仍舊一\/日\/日\/地委靡了下去。
這塵凡擾攘不息,為儲存、為財帛、為名利,真真是無人不冤,有情皆孽,細究起來,每小我似皆有不得已的苦處,但是兜兜轉轉、起起落落,到頭來不是你的便始終不是,是你的你也甩不脫。
南山會之案與三屍案是由三法司結合審理的,傅莊身為兩案首犯,自是難逃一死,七月尾訊斷下發,判了斬立決,其他領袖亦皆判了流五千裡的重刑,卻也都留了條命。不過孟釗與程甲皆已病死在了獄中,另幾個雖還活著,流刑路上會產生些甚麼,亦是未知。
也隻得一歎作罷。
此處所謂闔府,卻非指全部平南侯府,而是單單指了傅庭這一房。長房早在傅莊事發後便被侯爺強行分出府去,聖上亦未就此多說甚麼,想來是默許的。而傅莊這一房所受的懲罰倒是出人料想地輕,除傅莊斬首外,其他人等皆留了一命,隻要一條,子子孫孫不準讀書、更不得入仕。
三公主劉霓於七月中旬重返皇宮,毫髮無損,隻心性卻較以往變了很多。往昔刁蠻刻毒、驕烈如火的一小我,就像是被那一場大雨澆熄了焰苗,隻剩下些殘灰餘燼,內裡瞧著光鮮敞亮,內裡的底氣卻冇了,倒是溫馨內斂了好些。
南山會一夜之間土崩崩潰,首要成員儘皆被俘,分離於京中各處的暗樁亦被全數起出,五虎帳裡被策反的那數百軍兵,亦在阿誰大雨的夜裡儘皆伏法。而被南山會盜竊的大量原南山國寶貝以及萬餘石糧食,自也是全數追回。
涉江的事,冇有人多問一句。
“這個狠心的……”聽了傅珺約略的幾句報告後,沈媽媽到底恨了一聲,卻也隻得半句話,那嚥下的半句,想來並非是不想說,而是不忍說。
那一刻,她的麵前似又閃現出祖父衰老的麵龐。
至於蒹葭宮裡產生的一幕,在劉筠的經心安排下被決計抹淡了,甚少有人曉得那暴雨夜裡驚心動魄的挾製、叛逃與追殺,那波詭雲譎的一夜像是被雨滌儘,於工夫的堆疊中垂垂消彌,竟至無跡可循。
侯夫人並冇來送侯爺。
她恨他等閒拋去了爵位,更恨他這莫名而來的所謂後代心,那內心的恨積了經年,現在一經發散,竟是如火山噴薄,底子便容不下他。
想一想也是,任是你再是如何金尊玉貴,到頭來不過也就是腔子裡的一口氣罷了。鋼刀架頸、命懸一線,所謂崇高與卑賤又有甚麼分歧?說來不過都是條命罷了。
因而,那些曾經的伴隨與暖和,亦就此成為了回想中光影陰暗的一隅,虛真假實,被光陰拓成陳腐的畫稿,落下些泛黃的線條,想辨也難辨得清,倒是不想也罷。
那一夜的兵戈刀劍,已然讓統統人都明白,阿誰始終伴在傅珺身邊的女子,現在必是不在了。
他拉著傅庚的手,白髮顫巍巍地晃在秋風裡,聲音也被風吹得龐雜:“我已然對不起你的娘,隻貞娘已經去了,欠了她的我隻能來世再還……你母親卻還活著,我不能再對不起她,終歸我們傅家另有你在……我便拿爵位換她的一條命……為父現在但求你一件事,我這裡先去老宅安設,你母親這些人可否暫住在你伯府上?總歸也住不了幾日,聖旨裡說了,八月初六必得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