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好。你去吧。”

“他家敗落地主。”

“昌惠從不捨得亂扔東西呢。她說寸木有寸用呢。噢，要說倒東西，我想起來了。她兒子泰仁被人抱走的那陣子，她漲奶，把奶水擠了倒了澆花。”

“如何會冇乾係呢？比方，那次你跟朱昌惠去涇縣，你不樂意去是吧？”

“你看，你看，阿膠多貴啊，她每天吃！這就是驕奢淫逸啊。你再想想，她家好的時候，有冇有華侈？把甚麼東西扔了？倒了？”

“我的事，我早就跟你們講過了，你們都曉得的。”

“她家之前好的時候，是不是驕奢淫逸？”

“嗯。區長，罪大惡極的職員名單已經交給你了。過段日子我就走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措置了。”能萍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說：“泰精不要哭了。我跟你去看看。區長，我去看看。”

“快說你家的錢藏在那裡？”拿著簪子的女人揪住我母親的頭髮，母親被揪得麵孔朝上。“快說！”她用腳踢著母親的後背。“我家冇錢了，你看看我家孩子穿的衣服，都是大人衣服改的，有錢我不給他們做新衣服嗎？”

“她可吃些我們貧民冇吃過的東西？你想想。”

第二天一早，我們正在吃早餐。二桿子帶著農會的人和幾個拿著紅纓槍的民兵，衝進我家。不由分辯，扭住我母親的雙臂，扭到後背用繩索捆了。兩個農會的人推搡著我母親朝外走。幾個民兵用紅纓槍逼住我們姐弟仨，號令我們跟著朝外走。我們走了四五裡路，到了一個破茅草屋前。這是啞巴家。啞巴是個補鍋匠。曾到我家來補過鍋。他家家傳技術補鍋定秤，他父母早在鬼子來的那年餓死了。啞巴屋裡灰塵多厚，氣味難聞，家徒四壁，連張床也冇有。地上鋪著麻袋，麻袋上是黃熏熏的亂稻草和一床洞穴連著洞穴的醬油色的破棉絮。二桿子把我母親拉到這個地鋪上，說：“你看看，你看看貧民過得甚麼日子？”過來一個女人一把揪住我母親的髮髻，外下一拽，簪子掉了。我母親的頭髮披垂開來。這是我第一次瞥見母親披低頭髮的模樣。那女人撿了簪子，在我母親頭上邊戳邊說：“地主婆，我讓你作威作福！還不給我跪下！”二桿子按住我母親的肩膀，用膝蓋頂我母親的膝彎，我母切身材一抖，雙膝跪在地鋪上了。“來，蓮花，你來揭露她。”蓮花被兩小我拉到我母親跟前。蓮花望著我母親說不出話來。“蓮花，你快說！”二桿子惡狠狠地瞪著蓮花。蓮花指著我母親顫抖著聲音說：“你，你不聽我話啊，你偏要去涇縣啊。你害人害己啊。你想兒子想瘋了，你不睡覺，害得我跟著你睡不成覺啊。”

“嗯，她懷泰晴的時候，每天吃阿膠呢。”

“快說吧，昌惠，你讓他們收不了場的話，你要受大罪。”蓮花說。我從速說：“我家有個硯台，族長說挺值錢的。”

“她家好的時候是不是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

“你看，你看，貧民家的孩子都餓死了。她把奶水倒了澆花。驕奢淫逸，驕奢淫逸啊。你明天就把這些講出來。”

“可你不敢違拗她，還是乖乖跟朱昌惠去了涇縣。如果現在，她叫你去，你分歧意去，你就敢不去，是吧？”蓮花點了下頭。“你看，這就是壓迫啊。地主婆之前騎在你頭上作威作福啊！現在貧民翻身了，你不怕了。你就把這個事講出來。你再想一想可另有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