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後我家的桌子就比凳子矮了。飯菜不端桌子上了,就放在灶上。我們在鍋裡盛了飯,在灶上搛了菜,端著碗,坐在矮桌上用飯。真的是破了舊風俗,立了新風俗。
“是啊。字也破了,欠都雅了,如何辦呢?曉媚憂愁。”
“你們現在有吃有喝的,還想如何著?想想赤軍兩萬五千裡長征是如何過來的。‘破四舊’是中心的號令。你們想留著那‘四舊’乾啥?難不成你還想本地主老財?”被責問的“小鬼”翻了翻眼睛,嚇得縮了脖子回身溜了。
一些被抄家的人去李走家告狀:要李走管管徐戰役,管管這些紅衛兵們。不要把好東西毀了,把充公的東西還給他們。李走聽後立馬豎眉瞪眼,顯出他的鐘馗樣來,他指著他跟前的“小鬼”怒喝:“他們砸你家飯鍋了嗎?燒你家糧食了嗎?”
那天我在加工廠上班,李走又來了,站門口向我招手,我覺得又是奉告我建立了甚麼戰役隊,讓我寫字。我走出去笑著問:“此次叫甚麼戰役隊?”李走說:“此次不是戰役隊了,是兵團了。塘南、石橋、華亭的幾個戰役隊結合起來建立了兵團,叫‘全無敵’兵團。烏溪、黃池、馬橋的戰役隊結合起來建立了‘叢中笑’兵團。”
“量你也不敢。火太大了,滅不了。就是滅了,紙也弄臟,弄濕,弄化了,不能包麪條了。”我目睹著火舌吞噬著一本本冊本,內心絞痛著。這把火燒了整整三天三夜!汪家大院統統的藏書變成了厚厚的悄悄的黑灰,成了莊稼的肥料。
我心急火燎地趕到邰橋,遠遠地就看到一堆大火。我朝大火奔去。熱浪灼人,火堆邊守著紅衛兵們。我要求他們滅火,把冊本給我們加工廠包麪條。他們的頭子青麵獸黨像誌用粗棍指著我說:“天下,我們的天下!你是不是想私藏這些書?這些可都是香花。”
“我給你們把字繡在旌旗上吧。如許就堅固了。”泰晴給了一塊粉餅給曉媚,讓她把字描在旌旗上。她用黃絲線繡好了字。繡的字公然堅固,不管小將們如何折騰,總能安然無恙。
紅衛兵們湧進房裡。在房裡看到一麵穿衣鏡框上畫著兩隻鳳凰,“砸!”徐戰役指著鳳凰。劈裡啪啦鏡子很塊成了碎片,散落一地。看到兩隻花瓶,瓶上繪著芍藥花圖案。“這是甚麼花?”車貴金問。“牡丹花吧。”一個紅衛兵答。玉珍趕快跑疇昔對他們說:“不是牡丹,是芍藥花。”
“此次不但來叫你寫字。還給你們加工廠送來了東西,你瞧!”我跟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的左邊停著一輛滿載著書的板車。“哪來這麼多書?”
紅為兵們打著戰旗,唱著《造反有理歌》,開端“破四舊”。向太陽戰役隊以華亭初中為起點,由西向東,由北往南挨家挨戶進門破四舊。小將們手裡都舉著兵器――鐵錘、砍刀、棍棒、火把。凡是他們以為是封建主義的東西都砸碎砸爛,焚燬。有爭議的帶歸去,上繳公社革委會。那天,紅衛兵們到了我家。他們揮動著紅寶書,看上去彷彿他們的頭上長出一片紅色犄角,他們喊著震天標語――千萬不要健忘階層鬥爭!造反有理,反動無罪!砸爛舊天下!在徐戰役的帶領下,魚貫進入我家。母親和玉珍嚇得從速縮在牆角。鬥誌昂揚的小將們目光炯炯地掃視了一遍堂前。徐戰役很快發明瞭“四舊”,他指著我家八仙桌子的腿,說:“桌子腿上雕著龍,四舊,砸!”他用鐵錘敲,車貴金用砍刀砍,桌子是用梨樹料做的,很健壯。砍砸了幾下隻呈現幾道疤痕。“挺固執啊,老子不信弄不竭你,砸不爛你。”徐戰役氣咻咻地說。母親說:“你們這模樣弄不竭它。我拿鋸子給你們鋸。”母親找來鋸子。徐戰役一把奪疇昔,狠命鋸起來,他頭上的幾根立著的頭髮,跟著他的行動一揚一俯著。鋸齒下掉下一線一線的鋸木屑。徐戰役局酸了,停了下來。母親見狀,說:“我來鋸吧。”徐戰役憤怒地扔下鋸子:“去房裡!”他號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