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嬋笑一僵。
世家後輩,舞文弄墨算作風雅,宿柳眠花也不失為風騷。裴劭經心失職紈絝了這麼多年,和他一幫狐朋狗友雖談不上夜夜盤桓花街柳巷,尋歡買笑,但隔三差五的宴席間,總少不了酥胸半露的舞妓歌姬。
她換衣服的時候,趁便拿熱水擦了肩膀上的墨水,這墨水功力深厚,彷彿滲進了她的皮膚普通,把那塊處所擦紅了,還是留下了一塊暗漬。
火線帶路的婢子揭開門口掛簾,鎏金鏤花的流蘇香球相互撞擊,收回清越的聲響,劈麵而來一陣淡香,暖意融融。
她趕緊道:“冇,不會的,裴劭並冇有欺負我……”
襄陽長公主剋日頭疼,經常睡到晌午才醒來。
婢子回:“阮小娘子毫髮無傷,就是被潑了一肩膀的墨水,現在去換衣裳了。”
正這時,一個婢女鎮靜地奔出去,驚叫道:“長公主,長公主,郎君出事了!”
“去吧。”
她瞋目看著裴劭,卻發明他目光看著另一處,棱角清楚的臉上罕見地飄起一朵紅雲。
阮明嬋施禮的時候,她已經站起來親身扶起她。
幸而長公主不在,不然可惹了大費事。
追根究底,是她不謹慎絆倒了本身,賽過了他,還颳倒了那架寶貴的屏風,阮明嬋便也垂下眼。
那詩曰:溫軟新剝雞頭肉,光滑初凝塞上酥。[1]
阮明嬋的淺綠色對襟半臂和齊胸襦裙的上沿無一冇有被殃及,罔論露在內裡的肌膚。濃稠烏黑的墨水分為四股八叉,有一小股順著鎖骨倒流,爬上她的頸間,彷彿雪地裡開了蜿蜒虯曲的墨梅。梅花本是純潔之物,但開在少女肌膚上,卻多了些含混的意味。
他想起前次和弟兄們去胡人酒館,有人指著胡女半露的胸脯鄙陋地吟了句詩,當時他不覺得意,引覺得淫詞豔句,現下卻應景的很。
聽到婢子將方纔產生的事一字不落地稟報一遍後,她發笑,問:“那她現在如何?有冇有受傷?”
裴劭疾步踱了兩圈,漸漸平複下來。他拿起那張畫紙,對著門口陽光,畫中美人彷彿一刹時失了墨彩,空留下一副嬌妍的皮郛。而他現在滿腦筋,都是方纔被他壓在身.下的阮明嬋。
裴劭觸類旁通,遐思萬千,很快又想到甚麼“紫禁葡萄碧玉圓”……
“裴、劭……”阮明嬋被壓得又痛又悶,都快喘不過氣,艱钜地喊他的名字。
“真是讓你受委曲了,本日三郎在家,我也冇想到他會想出這整人的體例來。”
裴劭的內心,騰地升起一股要完的預感。
他愁悶,當時候自誇坐懷穩定,如何現在慫成如許。
她語無倫次地否定,內心欲哭無淚。
為甚麼越來越奇特了?
那約莫像常日擺在冷盤裡的玉露團,粉白柔滑,被壓扁的時候還泛著盈盈的粉光,現在那兩團壓在他身下,一大部分隱冇在襦裙裡,卻叫人遐思萬千。
當年安業帝獲得崔左相的《諫忠疏》後,讓朝中的書法大師謄寫了好幾份,相互傳閱,借前人時令風骨以正朝綱,到了鄭國公府,襄陽長公主本身也鈔繕了一份,與尺牘拓本放在一塊兒。未想那日在永安寺,她一眼便瞧出了阮家的小娘子,女孩端倪清婉,一顰一笑,好似她早逝的母親,一刹時,舊事曆曆在目,十幾年前軍帳中閒坐至天明,禱告著夫君安然返來,相互欣喜,那種唯有兩個新婚婦人才氣瞭解的忐忑情感又充滿了她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