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沖便鄙人首坐定。
王倫領著一班頭領出關驅逐晁蓋等,倉猝見禮,道:“小可王倫,久聞晁天王大名,如雷灌耳;本日且喜光臨草寨。”
林沖言無數句,話不一席,有分教:斷金亭上,招多少斷金之人;聚義廳前,開幾番聚義之會。
吳用把眼來看林沖時,隻見林沖側坐在椅上把眼瞅王倫身上。
嚇得小嘍囉們目瞪口呆。
眾豪傑過了一夜,次日夙起,朱貴喚一支大船,請浩繁豪傑下船,就同帶了晁蓋等來的船支,一齊望盜窟裡來。
林沖道:“這是笑裡藏刀言清行濁之人!我實在本日放他不過!”
朱貴急寫了一封書呈,備細寫眾豪傑入夥姓名流數,先付與小嘍囉齎了,教去寨裡報知;一麵又殺羊管待。
吳用等六人一帶坐下。晁蓋道:“久聞教頭大名,不想本日得會。”林沖道:“小人舊在東京時,與朋友交,禮節未曾有誤。固然本日能彀得見尊顏,不得遂平生之願,特地逕來陪話。”晁蓋稱謝道:“深感厚意。”吳用便動問道:“小生昔日久聞頭領在東京時,非常豪傑,不知緣何高俅不睦,致被讒諂?後聞在滄州亦被火燒了雄師草料場,又是他的戰略,向後不知誰薦頭領上山?”林沖道:“若說高俅這賊讒諂一節,但提起,毛髮植立!又不能報得此讎!來此容身,皆是柴大官人保舉到此。”吳用道:“柴大大人,莫非是江湖上稱為小旋風柴進的麼?”林沖道:“恰是此人。”晁蓋道:“小可多聞人說柴大官人仗義疏財,采取四方豪傑,說是大周天子嫡派子孫,如何能彀會他一麵也好!”吳用又對林沖道:“據這柴大官人,名聞寰海,聲播天下的人,教頭若非技藝超群,他如何肯薦上山?非是吳用過稱:理合王倫讓這第一名與頭領坐。此天下公論,也不負了柴大官人的手劄。”林沖道:“承先生高談。隻因小可犯下大罪,投奔柴大官人,非他不留林沖,誠恐負累他不便,誌願上山。不想本日去住無門!非在位次寒微,隻為王倫心術不定說話不定,難以相聚!”吳用道:“王頭領待人接物,一團和藹,如何心腸倒恁窄狹?”林沖道:“本日盜窟幸得浩繁豪傑到此相扶互助,似錦上添花,如旱苗得雨。此人隻懷妒賢達之心,但恐眾豪傑權勢相壓。夜來因見兄長所說眾位殺死官兵一節,他便有些不然,就懷不肯相留的模樣;以此請眾豪傑來關下安息。”吳用道:“既然王頭擁有這般之心,我等休要待他發付,自投彆處去便了。”林沖道:“眾豪傑休生見外之心。林沖自有分曉。小可隻恐眾豪傑生退去之意;特來早早說知。本日看他如何相待。若這廝說話有理,不似昨日,萬事罷論;倘若這廝目前有半句話整齊時,儘在林沖身上!”晁蓋道:“頭領如此錯愛,俺弟兄皆感厚意。”吳用便道:“頭領為新弟兄麵上倒與舊弟兄分顏。如果可容即容;不成容時,小生等頓時辭職。”林沖道:“先生差矣;前人有言‘惺惺惜惺惺,豪傑惜豪傑。’量這一個潑男女,肮臟牲口,終作何用!眾豪傑且請寬解。”
單說盜窟裡,宰了兩端黃牛,十個羊,五個豬,大吹大擂筵席。
林沖大呼道:“先生差矣!我本日隻為眾豪傑義氣為重上頭,火併了這不仁之賊,實偶然要謀此位。本日吳兄卻讓此第一名與林沖坐,豈不惹天下豪傑嘲笑?若欲相逼,寧死罷了!弟有片言,不知眾位肯依我麼?”世人道:“頭領所言,誰敢不依。願聞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