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一朝,那閻婆因來謝宋江,見他下處冇有一個婦人家麵,返來問間壁王婆,道:“宋押司下處不見一個婦人麵,他曾有娘子也無?”王婆道:“隻聞宋押司家裡住在宋家村,卻未曾見說他有娘子。在這縣裡做押司,隻是客居。常常見他散施棺材藥餌,極肯濟人費事。敢怕是未有娘子。”閻婆道:“我這女兒長得好模樣,又會唱曲兒。免得諸般耍笑;從小兒在東京時,隻去行院人家串,那一個行院不愛他!有幾個上廳行首要問我過房了幾次,我不肯。隻因我兩口兒無人養老,是以不過房與他。不想今來倒苦了他!我前日去謝宋押司,見他下處冇娘子;是以,央你與我對宋押司說:他若要討人時,我甘心把婆惜與他。我前日得你作成,虧了宋押司佈施,無可酬謝他,與他做個親眷來往。”王婆聽了這說,次日見宋江,備細說了這件事。
第二十回虔婆醉打唐牛兒宋江怒殺閻婆惜
婆惜道:“不把盞便怎的?終不成飛劍來取了我頭!”
看看天氣晚了,劉唐吃了酒,量酒人自下去。劉唐把桌子金子包翻開,要取出來。宋江倉猝攔住道:“賢弟,你聽我說。你們七個弟兄初到盜窟,正要金銀利用;宋江家中很有些度日,且放在你盜窟裡,等宋江貧乏川資時卻來取。本日非是宋江見外,於內已受了一條。朱仝那人也有些傢俬,不消送去。我自與他說知情麵便了。賢弟,我不敢留你去家中住,倘或有人認得時,不是耍處。徹夜月色必定明朗,你便可回盜窟去,莫在此停閣。宋江再三申意眾頭領,不能前來道賀,切乞恕罪。”
一日,宋江分歧帶後司貼書張文遠,來閻婆惜家吃酒。這張文遠倒是宋江的同房押司。那廝喚做“小張三”,生得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平素隻愛去三瓦兩舍,飄蓬飄蕩,學得一身風騷姣美;更兼品竹調絲,無有不會。這婆惜是個酒色娼妓,一見張三,內心便喜,倒成心看上他。那張三亦是個酒色之徒,這事如何不曉得;見這婆娘眉來眼去,非常有情,便記在內心。
婆子道:“我兒,爺孃手裡從小兒慣了你性兒,彆人麵上須使不得!”
閻婆道:“我兒,起來把盞酒。”
且說本州孔目差人齎一紙公文行下所屬鄆城縣,教守禦本境,防備梁山泊賊人。鄆城縣知縣看了公文,教宋江疊成案牘,行下各村落,一體守備。宋江見了公文,心內深思道:“晁蓋等世人不想做下這般大事!劫了生辰綱,殺了做公的,傷了何濤察看;又侵害很多官甲士馬,又把黃安活捉上山:如此之罪,是滅九族的活動!雖是被人逼迫,事非得已,於法度上卻饒不得,倘有疏失,如之何如?”自家一個心中迷惑,分付貼書後司張文遠將此文書立成案牘,行下各鄉各保,自理睬文卷。宋江卻信步走出縣來,走不過二三十步,隻聽得背後有人叫聲“押司。”宋江轉轉頭來看時,倒是做媒的王婆,引著一個婆子,卻與他說道:“你有緣,做功德的押司來也!”宋江回身來問道:“有甚麼說話?”王婆攔住,指著閻婆,對宋江說道:“押司不知。這一家兒從東京來,不是這裡人家,遠親三口兒。夫主閻公,有個女兒婆惜。他那閻公允昔是個好唱的人,自小教得他那女兒婆惜也會唱諸般耍令。年方一十八歲,很有些色彩。三口兒因來山東投奔一個官人不著,流落在這鄆城縣。不想這裡的人不喜風騷宴樂,是以不能度日,在這縣後一個僻靜巷內權住。昨日他的家公因害時疫死了,這閻婆無錢津送,冇做事理處,央及老身做媒。我道‘這般時節,那邊有這等剛好?’又冇借換處。正在這裡走頭冇路的,隻見押司打從這裡過,以此老身與這閻婆趕來。望押司不幸見他則個,作成一具棺材!”宋江道:“本來恁地。你兩個跟我來,去巷口旅店裡借筆硯寫個帖子與你去縣東三郎家取具棺材。”宋江又問道:“你有成果利用麼?”閻婆答道:“實不瞞押司說,棺材尚無,那討利用。”宋江道:“我再與你銀子十兩做利用錢。”閻婆道:“便是重生父母,再生的爹孃!做驢做馬酬謝押司!”宋江道:“休要如此說。”隨即取出一錠銀子遞與閻婆,自回下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