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迷惑莫名,隻含混了一聲“過得去”,便不再說話。
王倫搖點頭,又對著桌上那盞殘酒,自言自語道,“可歎世道滅亡,直叫豪傑受辱!好端端的國度乾城,卻叫奸人賊子閃得是有家難顧,有國難投。這個世道嗬……”
一聲金屬磕碰墜地之聲俄然響起,轟動了正麵壁感慨的王倫,他倉猝轉頭去看,隻見一個約莫三十四五年紀,渾身透著一股英豪之氣的男人,失手將袞刀行李落在地上。
那漢見說一愣,回身倉猝取出些碎銀,也不問多少,隻往桌上一放,道聲“忸捏”,就要避開去。
未幾時,一個店小二提了一把當下禁軍中很遍及的木質長槍來,王倫接過,雙手遞予那漢,搖著頭道:“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最後的依仗竟是一把袞刀?!莫不叫天下英大誌寒眸酸!本日小弟便對兄長起個誓:過往神靈在上,我王倫在此發誓,今後定叫兄長林沖此生不再拚集!”
王倫把那刀在手上翻來覆去的看,想到當日林沖便是使著這把粗陋的傢夥與樸刀妙手楊誌大戰三十回合的景象。又想起他頭兩日去取投名狀成果白手而歸,忍著龐大屈辱在山上找小嘍囉乞食吃的景象,王倫深吸了一口氣,棄刀於地,不顧林沖驚奇的目光,朝後堂大喊道:“取槍來!”
王倫細看此人,隻見他八尺擺佈的身材,生的豹頭環眼,燕頷虎鬚,眉間透著一股深深的愁思,此時正失魂落魄的輕聲吟道:“……天寒歲暮歸那邊……湧血成詩噴土牆……噴土牆……”
王倫將目光從那酒杯上移開,轉向林沖,說道:“現隻我一個酒家,對著這桌殘酒冷羹發些感慨,教頭也要避麼?”
“哐當”一聲,隻見林沖手中酒碗竟跌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那漢閉著眼強忍住心潮起伏的表情,半晌才道:“有眼不識泰山,願求大名。”
“兄長為人,天下那個不知?到了此處,便如歸家普通,兄長莫再自輕,直叫小弟兩眼泛酸!”王倫拱手道。
王倫一躬鞠地,道:“兄長,小弟在此靜候多時了!”
“啪鐺……”
那漢聞言頓時雙腿如灌鉛般沉重,艱钜的回過身來,隻覺眼皮不斷的發顫,直盯著這個彷彿看破本身肚腸的墨客看。
“這位客長,還冇結賬罷!”王倫見他要走,沉聲道。
林沖忙道:“怎敢有福分叫頭領親手烤羊,直折殺小人!”
見他遁藏情狀,王倫不由慨歎一聲,目睹這位名動京師的林武師,此時便如驚弓之鳥普通,一時直叫王倫心潮翻湧,心悸難平。
王倫指著桌下那把袞刀,朝那漢望去,那男人點點頭,王倫便起家取了那把袞刀在手,高低把玩著。
王倫笑道:“閒暇在山上時,看到弟兄們烤羊,非常手癢,隻是一向冇尋著機遇脫手。天幸徹夜接著兄長,小弟便獻個醜,隻望兄長莫嫌!”
林沖一見,倉猝也朝王倫拜下,兩人對拜很久,都冇起家,最後王倫長歎了一聲,搶先起家,扶起林沖,輕道:“兄長刻苦了!”
“天下雖大,何安身?天下雖闊,何居住?天涯雖遠,情何依?”
他走到那桌殘羹冷酒邊上座了,漸漸的倒著酒。那男人聞聲這邊輕歎,行動稍稍停頓了一下,旋即加快了速率,清算好施禮,倒提了袞刀,往門外就走。
如此反覆了幾次,那男人雙眼赤紅,噙著淚,隻是對著牆上方纔被人寫就的七言絕句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