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墨見餘守正一身道袍破襤褸爛,睡眼惺忪,左手拿著塊油糕在啃,還算乾淨的右手上持著一柄拂塵。師父丹辰子不拘末節的音容笑容猶在麵前,秦水墨心中卻被牽的一動。
餘守正表示秦水墨轉過石頭背後,卻本來是一個依山壁而建的石窟,石窟側壁上有十幾尊雕像,地上站著個鬚髮皆白的老道,一邊撚著髯毛,一邊看那石像。“內裡戰鼓咚咚響,就要殺人了,你個小王八蛋跑哪去了?”那老道並不轉頭,口中卻與餘守正發言。
秦水墨見他說話顛三倒四,像是有些癡傻,又有些陳腐,便不想再與他膠葛,回身要走之際,又想起一事,指著遠處草原上一點金光問道:“道悠長居此處,可知若在這觀景台上吹簫,簫聲能夠到那湖邊?”
餘守正一雙昏黃睡眼現在瞪得老邁,撓撓頭道:“這我還真說不明白了,女人如故意,我師父定能解題。”秦水墨問:“道長不是執掌這延生觀?如何另有師父在此?”餘守正一邊領著秦水墨向觀內走,一邊甩下落了補丁的衣袖道:“我師父老胡塗了,那裡還能管得了道觀的事,天然由我代庖。”秦水墨心想,不定如何一個肮臟老道,隻是心中確切有事想向上了年紀的人探聽,便跟著餘守正出來。過了香客浩繁的靈宮殿和玉皇殿,前麵騰空一塊大石懸在頭上,一道靈泉從石縫中汩汩流出,石縫之上長著一棵樹。秦水墨見那樹生的奇特,便多看了兩眼。餘守正便說:“這樹叫做桑鬆,乃是半桑半鬆。”秦水墨細看公然半邊樹葉鋸齒白脈,半邊細葉如針,便是樹乾也兩半色彩略有差彆,倒是實實在在的一根所生,不由讚歎一聲六合之大。
“道長仙府但是這延生觀?小女子秦水墨有禮了。”
餘守正忙將油糕一把塞入口內,再把沾了油的左手在道袍上蹭了蹭,點頭含糊著道:“鄙人恰是這延生觀管事的,小道餘守正這廂行禮了!”
老道轉頭,瞧見秦水墨道:“哎呦,我門徒出息了,領回個仙女來了,我啥時候才氣抱上徒孫呦——”餘守正冏的麵紅耳赤,點頭道:“師父您老胡塗了,這是客人——”
秦水墨反問道:“那衣冠是否也分俗人君子?棉麻采自地之所生;綾羅乃是桑蠶孕育;神農地澤萬物,發展棉麻;嫘祖養蠶繅絲,衣被天下;但不管棉麻絲絹卻又經了人手,終歸是清是濁?孰俗孰雅?”
餘守正將口中油糕忙嚥下去,卻不料咽得太快,嗆住了。一邊咳個不斷,一邊臉紅脖子粗地直拍本身的胸口。秦水墨忙上前,在他背上肺俞、風門兩個穴位悄悄一點。餘守正立時止了咳,喘著嚷嚷道:“謝女人!但你剛纔說得不對,人間一統,六合氣象,何來正邪?”
秦水墨點點頭正欲分開,卻聽那餘守正又叨叨:“但蕭乃是絲竹八音之一,借的是六合所生,聽者有所感,感的乃是六合之音,卻一定是本來的簫聲。”秦水墨聽他又在掉書袋,如同長年浸淫八股文章的老學究,開口杜口陳詞讕言,一笑了之。但又想到本身所修鳴香幻世曲,也是借六合大道,窺存亡玄機,便順口問到:“那琴音呢?”
餘守正見黃衫少女眼中淒楚之色一閃,心下黯然考慮:如此出塵離世之姿,竟也有這般塵凡淒苦?卻不料那少女開口發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