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和在裡間聽了人聲，掌了支高燭出來問道：“這位相公要選幅書畫？”

貞書見他都不壓價，眉頭也不皺，不像個真要賣的，倒像是吃完飯來閒轉的，遂接過話道：“六十兩。”

貞書掃一眼，見是辛棄疾的一首清平樂・村居。笑對那人解釋道：“這是辛稼軒的一首清平樂，我讀給相公聽。

那人皺眉聽了，點頭道：“這不好，不好，我乾爺爺多麼高貴，怎會喜好這鄉裡種地的東西。”

梅訓聽得外頭有小寺人來報，出去半晌複又返來，垂首道：“公公，您的東西送返來了。”

那人又指了另一幅詩酒趁韶華問道：“這幅了？”

貞書還愣著，趙和已經取了撐子將畫取下來，又自櫃檯內取了油紙了來，刷刷的捲起畫來。

秋風裹著黃葉亂飛，亦吹著他身上有些空蕩蕩的袍子，已然到了暮秋，酷寒的夏季行未到臨。於一個斷情滅性的宦官來講，冗長而古板的夏季是最讓他五心煩躁的季候，他驚駭夏季，也討厭夏季，卻又不得不顛末一個又一個夏季，正如許多年前，在大內後宮永巷中，阿誰大雪漫過床板的雪天一樣，邁得疇昔，卻揮之不去，是他永久的心魔。

梅訓道：“是。”

最喜小兒惡棍，溪頭臥剝蓮蓬。”

忽而一日門上探頭探腦一個青布深衣戴周子巾的少年，貞書籍在櫃檯裡坐著，瞧他有些眼熟，定睛一看，笑道：“這不是章公子，怎的不出去？”

貞書道：“我想它也是個餬口的手腕，天乾餓不死技術人，存著一門技術老是好的。”

那人一揮手道：“都給我包起來！”

貞書取銀票在燈下看了，笑道：“這竟是我們頭一回開張，這一月的租子算是出來了。”

趙和亦非常歡暢，笑道：“二女人很會接待人客，今後不如你當掌櫃，或許我們買賣好些。”

他笑的時候，這圓潤的臉龐便有些肖女，濃淡適宜的長眉飛起，卻比女子更多幾分大氣與深沉，有著牡丹般的國色與霸氣之美。

那人沉吟半晌，才問道：“多少銀子？”

開店先熬三月，宋岸嶸才熬得一月冇有人客，就心焦火燥，嘴唇邊溜了一沿大火泡。他賭上統統家業開了這片小店，到現在不但分文未進，手中銀子又漸耗儘。若再不開張，隻怕就要關門停業了。如此要虧多少銀子，真是不敢細想。

那人見老是貞書答言，轉頭瞥見一個才及碧玉的妙齡少女，口齒聰明言語緩談，瞧著像是個有學問的模樣，而趙和一瞧就是個粗人，便有了些信賴貞書，又問道：“你當真感覺我乾爺爺會喜好那一幅？”

梅訓道：“他曾言過，本身在京中有個兄弟，要拜您為乾爺爺。”

趙和笑著點頭道：“你是官家蜜斯，學這些甚麼？”

常言道亂世黃金，亂世保藏。現在京中保藏書法之風日盛，可見亂世。

他複將扳指交給梅訓，見梅訓還不走，回身問道：“另有事？”

那人奪過畫道：“宋工恰是誰？我竟不曉得。”

這是當年宋工正的書法，現在也能值錢銀子的。貞書不敢開口，望向趙和，趙和怕要高了嚇跑這開張以來獨一的一個客人，遂抬高了聲音道：“五十兩銀子。”

貞書心中歡樂，忙應了，自到前麵天井裡去做晚餐。

貞媛恨恨道：“人家有多少玩物兒，樣貌都比我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