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見董嬤嬤哭得恍忽,便喚了一個丫頭送董嬤嬤回房,雲卿目送董嬤嬤遠去,見近處冇甚麼人,便問道:“那位董嬤嬤,先前是服侍二爺的?”
頓了一下,見裙裾始終未動,裴子曜終究有些惱了,一摔筆喝倒:“出去,一個個都盯著我做甚麼!”
裴度便順著說:“一日不敷,每天看夠不敷?話說老爺和太太特地叮嚀我去請蜜斯,便是想請蜜斯留在裴府過年呢,這服侍蜜斯的差事想必輪不上旁人,董嬤嬤還是好生籌辦著吧!”
這院子不大,潔淨簡樸,透著股子清爽利落,並不似先前所見的莊嚴與講究。一個連哭帶笑的董嬤嬤,一個鐵齒銅牙的裴管家,又不見裴家老爺和太太,雲卿已約莫猜出這院兒裡住著誰。她提了裙子,往前走了兩步,隔著翠綠的窗紗能模糊瞧見房中清臒的影子,執筆而立,在作畫呢。
雲卿倉促忙忙這麼一走,蒹葭自是內心焦心,也忘了廟裡的春穗兒等人,直接號召了商陸派來的人倉猝往趙禦史府邸去了。春穗兒秋蓉一看,亦是不敢遲誤,將廟裡清算妥當,尋了街上一個看似本分的小叫花子暗中守著,二人便悄悄回了慕府。
雲卿低頭盯著本身鞋尖兒看了半晌,又看看空蕩蕩的小院子,點頭說:“難為董嬤嬤了。她如本年齡已高,還望裴管家多加照拂。”
那聲音近在天涯,雲卿少不得要先循聲看去,卻見隻是一個碧色衣衫的肥大仆婦,麵龐倒甚是慈愛,隻是不知甚麼身份。明顯是個奴婢,卻率先上來拉了雲卿的手左看右看,又是笑又是點頭,嘖嘖獎飾說:“真是個小巧剔透的可兒兒!瞧這雙眼睛,清淩淩的,倒和二爺有幾分相像!”
裴度一歎,道:“不止,那但是二爺的乳母呢!”
要說他隻簡樸穿件素白舊棉袍,冇有腰帶,略顯鬆垮,竟也能將他襯得玉樹臨風。裴子曜正做著畫,他像是經曆著極大的痛苦,要吃力想好久才畫得出一筆,但是畫完核閱時,又清楚看得出他極不對勁,卻一忍再忍,都冇有罷手或捨棄那張畫。
“誰說不是呢?”裴度笑說,“恰是我們二爺的門徒!董嬤嬤到底是最疼二爺,一眼就看得出!”
董嬤嬤的確要歡樂瘋了,如孩童般鼓掌喝采,連連說道:“真的?哎喲喂,這可真是、可真是太好了!我還能有如許兒的福分,這可真是造化……但是要住驚薇堂嗎?”
裴度又是一歎,說:“蜜斯有所不知,我們老爺和二爺雖是一長一幼,一嫡一庶,但裴家長輩教養二人卻並無彆離。老爺素愛藥石,最宜擔當家業,二爺愛好雖多,但最厭束縛,決不肯被困在‘醫藥裴家’這名號上。他兄弟二人本就親厚,又未曾爭搶過甚麼,底下主子們便不擔憂跟錯了主子,天然較之彆家更加忠心敦睦。”
“哎呀呀,可算是返來了!”
見雲卿點了點頭,裴度勉強一笑,接著說道:“可偏出產生了那件事……唉,不肯從醫,那是人各有誌,可為何飽讀詩書亦考取了功名,偏在最後關頭回絕殿試呢?又拒娶郡主……蜜斯是個明白人,又豈能不懂裴家長輩的做法?”
裴度低著頭答說:“老爺和太太叮嚀了,這是家事,裴度雖姓裴,比之蜜斯倒是實足的外人了,不該出來。”
隻是這一摔甚是不巧,灑得雲卿的紅色大氅外一道墨點子,裴子曜頓時愣了,倒是雲卿隻低頭看了一眼,便不在乎地上前,看了一眼畫作淡淡說:“裴子曜,你真是更加地不如疇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