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安靜開口道:“小主所受疼痛與驚嚇,雲卿無以賠償,但請小主定罪。”
雲卿便問:“現在誰在?”
茯苓因過目不忘,記性極佳,以是一向為她記錄掌產業中各種龐大瑣事。茯苓年幼,聞言便就乖順去了。
雲卿點點頭道:“是,雲卿明白。雲卿身為掌家之人,卻不能自掌一房之事,纏累涼大爺一房名譽;身為慕家眾弟妹長嫂,卻不能以身作則,調教羈繫下人;身為大哥兒養母,卻不能庇佑季子,幾乎讓他遭疑享福;而身為嵐園裴二爺之女,雖未改姓,到底是裴大爺名義上的堂妹,現在身為慕家長房媳婦,自當為慕裴二族敦睦著力,本日卻因我一人之過,幾乎害二族生了曲解。此四則雖非罪,倒是過,四過並罰,願從家法,一是暫消弭三個月掌家之權,扣除六個月例銀,二是房中凡從嵐園陪嫁之仆一併連累,扣除三個月例銀,三是本日起,願以一己之力親身打掃不厭台,以向小主贖罪。此三則,不知可堪抵過,請老爺和小主決計。”
春穗兒看起來更胡塗了,慕垂涼卻在旁一聲輕歎,點頭說:“去吧,照大奶奶意義辦。”
裴子曜挑眉,明顯白白的訝然之色,他問說:“隻是如此?”
半夜半夜的時候,外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說罷上前,在蒹葭和芣苢身邊站定了。
裴子曜點點頭說:“畢竟多年相處,這一點子默契,並不希奇。”
“哎,這就去!”
春穗兒便有些胡塗,呆愣了一下方說:“怎會,黃慶兒隻是說話聲兒清脆些,待大哥兒倒是極好的。方纔還給大哥兒和二姐兒沐浴洗衣服,都是親身做,可算是體貼又詳確。”
雲卿點點頭,略略笑說:“那就好了。這黃慶兒短長得很,加上小蘋,再加上你,大哥兒吃不了甚麼虧,二太太也沾不到甚麼便宜。那原是長輩,又擺瞭然說為了大哥兒身子,帶的又是端莊園子裡的大夫,我與涼大爺疇昔了反倒不好說甚麼。她們欲怎的,不是過分度的,你們都順著些,他們要摸甚麼要看甚麼,都隨她們,隻是好好兒護著大哥兒和二姐兒,千萬謹慎莫嚇著她們就是了。”
茯苓道:“紫株姐姐送芣苢姐姐回家。”話才說完,忽身形一僵,又倉猝補道:“回……嵐園。”說罷怯怯低頭。
蒹葭早衝上前去抱起芣苢,孫大夫、鄭大夫也倉促上前檢察,芣苢卻用儘最後一點力量歪在蒹葭身上,像早就算好了一樣在她耳畔吃力、卻對峙說了一句甚麼話,蒹葭脊背俄然生硬,呆呆地低頭看了看芣苢,又茫然地回身看了看雲卿。
但是慕老爺子隻是盯著雲卿,核閱地、猜度地、批評地盯著雲卿。雲卿神采發白,但她心機彷彿重歸流雲深處,喜怒哀樂都掩蔽地滴水不漏,安靜,連姿勢連眼神連呼吸都是安靜。
“我在等你,”雲卿還是望著芣苢,倒是對裴子曜道,“七夕真是我們的一個大坎兒,客歲七夕我傷了一個手腕子,本年七夕我失了一個姐妹。竟都與你有關。”
裴三太爺一副萬分震驚模樣,雲卿看了看始終一派平和神采的慕老爺子,遂點頭道:“是,三叔公。”
“我不歸去。蒹葭也不歸去。起碼今晚不歸去。”
慕老爺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辨不出情感,隻是淡淡說了句:“你既掌家,我未有疑,該當如何,自擬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