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婉穿戴海棠紅軟緞窄袖襦衫，一樣一襲月華裙，倒是十幅的，嫣紅宮絛係成快意扣，墜著一隻石榴紅椒圖盤花瑪瑙方形佩，流蘇高髻，步搖生輝，實是步步生花，貌美傾城。雲卿打量之下不免心歎，蔣婉明知慕垂涼即將納妾，又可見裴葉聯婚蔣家必定受製，竟還是穿紅配金極儘招搖地去裴家赴宴了，這心氣是要高到何種境地、骨子裡又是要倔強傲慢到何種境地。

苑秋道：“苑秋先告彆了。”

“嘩——”

雲卿點頭，輕歎一聲道：“原也不必然會的，蔣大蜜斯令媛之軀，怎會平白無端踏進蘇記這類處所？隻怕若非我放了動靜說我雲卿人在此處，蔣大蜜斯一輩子也不屑踏進此處。但是蔣大蜜斯你多恨我呢？我姑姑嫁了蔣寬教你心煩意亂，我要嫁進慕家你恨得肝火中燒，我爹在裴家喜宴上冇給那祁三爺麵子你更是恨得要咬碎了牙，加上客歲夏季幾番牴觸新仇宿恨，蔣大蜜斯你是必將不會放過我的了。蔣大蜜斯不像是個能忍的人，以是我算著，單今兒這個坎兒我就一定過得去。那麼既然今兒我人在哪兒，蔣大蜜斯就必然會追到哪兒，我又何必扳連了我嵐園、把我姑姑乃至蔣寬牽涉出去呢？既然如此，我隻幸虧蘇記等蔣大蜜斯來，蔣大蜜斯因我在此，也必然返來。如此豈不省了很多工夫、免除很多費事？”

房間分表裡兩間。外間較大，正對著門是先前她們談事和用飯的圓桌，配五把高背雕花椅。左手邊極大一塊處所是一層層的架子，一半放著待畫的白燈籠，一半放著業已畫好的成品。右手邊是一方作畫的大書桌，另配座椅和架中間是供著連翹的落地大花瓶，花瓶另一邊便是雕花圓木門框，一掛碧瑩瑩的翠玉珠簾溫馨懸著，隔開的是一個較小的內間，裡頭是臨時安息的矮腳床、貴重的文房四寶、珍稀的色彩以及少量已作壞、但又不捨得扔的舊燈。

“哦？”蔣婉文雅地接過茶水，低頭看了看一旁陳舊的紫砂茶壺，晃了晃手中茶杯，並無喝下去的意義，隻是道，“說說看。”

雲卿禁不住抿嘴一笑，側身退了半步回身直麵蔣婉，還是作了奉茶的姿勢，帶著三分淺笑平和地說：“天然無人能奉告我這些。不詳確想下來，也並不是很難。”

“你說……高朋？”蔣婉咬著字道。

雲卿感喟一聲，提起精力，轉頭看去，隻見芣苢滿麵煩躁，蒹葭神采嚴峻，而苑秋則在遠處作畫，一副事不關己之態。

過分喧鬨中，竟然已經戌時二刻了。

先前她在時，房裡並不太放瓷器的，因怕不慎割傷手指影響作畫。

雲卿恍忽了一下，一刹時腦中閃過很多事，最後定了放心神，點頭說：“是，她必然會來的。”

雲卿雙手捧茶奉上，笑說：“是我特特等你來，天然我是主，你是客。”

雲卿今兒穿一襲八幅密褶月華裙，腰間束著豆綠宮絛，以一隻淺水綠鴛鴦佩作壓裙，行動之間模糊可見繡綠柳芽兒的紅色水緞小鞋兒。她上身穿一件月白雲錦窄褥衫，外罩的那一件艾綠密雲紋褙子有幾分廣大，風一兜更顯人薄弱。

“外頭那盞燈從未如許亮過，”雲卿怔了一瞬，沉著下來，持續穩坐如山悠然煮起茶來，淡淡說，“許是曉得來的是高朋，將蔣大蜜斯你的影子，照得格外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