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在沉澱下來以後才核閱起這個環境的,其實在工廠做工是單調辛苦而無聊的,同住的姐妹隔三岔五有的回趟家,有的外出給親人寄信寄什物,而她彷彿也冇有甚麼人牽掛,閒暇時候除了睡覺就是發楞,有姐妹也餘暇便約了一起出去轉轉,買點小零小碎。她現在也嗑零嘴了,悶得慌,老是要做點事情來打發光陰,因為上班是繁忙慣的,一下子餘暇下來便感受特彆沉悶,她便常坐在窗邊嗑瓜子,看內裡天上人家的鷂子。
蘇佑玲一向都說她命如草芥,彆人把她當草,她也把本身當草。
她現在會常備一些糕點,半夜或者甚麼時候放工返來吃兩塊,墊墊饑。有爿店叫趙興記的,他家的桂花糕很好吃,但是姐妹們都說他家的豆沙糰子纔是招牌,桂花糕並不算得上味佳,她卻獨獨中意這家的桂花糕,買過有兩次。有次和顧曉春去買,店堂的伴計估計有事情去的,竟無人來號召,蘇佑玲“掌櫃,掌櫃!”喊了兩聲,從內裡出來個穿圍單的青年,貌似做糕團的小徒弟,承諾著問她們買哪樣。蘇佑玲說稱點桂花糕,向來感覺這裡的桂花糕好,青年笑了,稱好算好鈔票彆的多送給她一塊桂花糕,“好吃就常來!”“哎喲,感謝!”“不客氣,您拿好……”蘇佑玲接過糕點,笑著看了一下青年,竟是前幾天放鷂子的阿誰青年,他莫不是這裡的糕團徒弟,桂花糕是他做的?青年也記得她,卻並未說甚麼,隻是笑著和她點了個頭,她一笑,挽著顧曉春自走出了店門。
三二年虹口那一帶有很多紗廠,過完年又是大肆招工的時候。對於當時候的人來講,女人進工廠做工是蠻俏的,代表了自食其力,起碼也是受尊敬的,蘇佑玲就去應招當了一名紡紗工,跟著一名徒弟學紡紗,吃住全在廠裡。新工頭兩個月薪水很低,蘇佑玲也就圖有個落腳處所能先安設下來。她們食堂是飯蒸得一格格,一人一餐兩格飯,即二兩飯,再憑菜券買菜吃。蘇佑玲和她徒弟普通是打在飯盒裡回廠舍吃,廠舍是八人一間,分高低鋪的,師徒兩人都是底層靠窗位置,住了個對過。
並不是統統美人的結局都很不好。蘇佑玲是個美人,蘇佑玲的故事冇有驚世駭俗,卻也百轉千回,如台上青衣的唱腔,跌宕起伏,幽咽委宛,時而異化一段韻白,聽者隻覺行雲流水,一眼萬年,不覺唱的人已是九死平生。
這桂花糕的味道淡淡的,甜絲絲的有股暗香。半夜從轟鳴的車間放工返來,拖著沉重疲憊的身子,春的夜風窗戶裡吹出去,倚在床角吃兩塊桂花糕,帶著那點甜絲絲的餘味睡著,對她而言何嘗不是一種安慰。她想這桂花糕定是那青年做的,想再去買時問問他,那次去卻冇瞥見他,許是在前麵做糕團,她便跟櫃檯上的伴計調皮道:“你家教員傅技術真好,用的甚麼方劑,桂花糕做得如許好吃?”“桂花糕是我家小趙徒弟做的,女人您可真識貨,一嘗便嚐出好來了!”伴計一邊稱糕一邊說,她眼一睨,“你再多送我一塊糕吧,我也老熟客了。”“哎喲,那可不成女人,我們都是小買賣,您也曉得……”“前幾天小趙徒弟就多送我一塊糕的!”她半真半假,人家隻覺得她天真爛漫,笑嘻嘻隻想快些打發她,“那不成能,小趙徒弟整天忙做糕呢,那裡會來前麵。女人您就照顧照顧我們小買賣吧……”“吝嗇!”她刷的一拎糕點,奸刁地瞪了一眼伴計,哼著調子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