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兩間屋,穿戴笠衫的老頭從裡間出來,不吭聲不看人,先反身鎖門。張寅找椅子坐下,挖苦地說:“防親兒子像防賊一樣,你累不累?”
三人聚於廊下,薑廷恩聒噪:“大哥,姑父讓我們雕鼻菸壺,我選的電紋石,雕的是雙鴿戲犬。”
“如何樣?”張寅逼問,“看出真假冇有?”
簾子撩起落下,光透出去又隔斷在外,張斯年走到桌前把青瓷瓶順手一擱,像擱水杯、擱筷子那麼隨便。他閉上眼,看不出瞎了,打著拍子哼唱京劇《借東風》。
丁漢白冇還價,又問:“浙江漂過來的?”一個漂字,證明他懂這是水裡的東西,但他問的不是福建,目標是詐一詐來源。
無風,丁香花的香氣被鎖在氛圍裡, 袒護住丁漢白身上的酒氣。“早點睡, 禮品就算你給了。”丁漢白說, “我體不體貼?”
他勢在必得,一年半的時候來了三趟,三件東西花光四五年積儲,全被對方一句假貨打出門。這回不一樣,他有信心,他得讓老頭屁都不放地去開裡間的門。
他當然見過,這就是他拋棄不要的那堆殘片。
銀行就在中間,他取完和對方錢貨兩訖。臨走他看張斯年衝他笑笑,不是得錢後高興,是那種……忍不住似的笑。
研討還不敷,以是他隻能腆著臉去做專門的檢測。
冇錯,丁漢白取出去三萬,但他冇篤定這東西為真。
巷尾有片小陰涼,一個老頭卻戴著墨鏡坐在那兒,麵前一件舊秋衣,衣服上放著件青瓷瓶。丁漢白瞥見後冇徑直疇昔,裝模作樣地在其他攤位逗留,磨蹭夠了才行至絕頂。
張寅顯擺夠就攆人,丁漢白站直往外走,拉開門轉頭問:“你在哪個古玩市場淘的?賣主甚麼樣?”
週末人太多,垂垂的市場內裡擺滿了,丁漢白轉悠幾遭便分開,冇瞥見甚麼“可疑人物”。拐到中間的冷巷,巷子窄,坐著賣的,蹲著看的,無從下腳。
張斯年挑挑粗眉,扯著盲眼的表麵:“不如何辦,等我兩腿一蹬,你如果樂意,就拿板車把我推野山腳下一埋,妥了。”
“有事兒?”丁漢白迷惑兒,這廝明天好變態。
就算真是同一批出來的,也不能盤管蟲的位置都一樣吧?
張斯年取出根捲菸抽起來,等丁漢白問話,懂不懂就在問。丁漢白像是啞巴了,翻來覆去地看,他有點暈,張寅那件像家裡那堆殘片,手上這件又像張寅那件。
不料丁漢白彌補:“用不著,今後少跟我犟嘴。”
張寅笑起來:“我要換哥釉小香爐。”
老頭轉過身,實在不算太老,頂多六十,頭髮根根直豎,美滿是怒髮衝冠。皮肉也冇鬆,看著孔武有力,不過左眼渾濁,半合著,瞎了。
他冇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可明天剛見過張寅那件,不至於忘。
人們叫他盲眼張,冇人曉得他真名叫張斯年。
丁漢白再冇躊躇:“包好,我取錢。”
正趕上週末,丁漢白可貴冇睡到日上三竿,丁延壽要給他們師兄弟講課,等其他四人聚齊,他已經開車到了古玩市場的門口。
他和丁漢白並肩朝回走,一米米,一步步, 到大門口下台階, 顛末前院回小院,走到廊下步至寢室外, 同時立定,扭臉對上相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