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睿言錯愕,靜觀她非常諳練地用茶刷掃下如塵煙的茶末,纖纖素手置湯瓶於風爐上,眉眼沉寂似一汪不起波瀾的平湖。
傍晚,商討一下午的三人信步下樓,模糊聽聞遠處群情聲不休。
宋顯揚則不甘逞強,追在背麵。
悠遠而慘烈的影象隨寒潮猛地撞得她心慌意亂,這年夏季,將有一場百年不遇的大雪災!
宋鳴珂心知他重症難愈,見一次,便少一次,內心交兵很久,依依不捨。
霍銳承濃眉輕揚:“計劃開端完美,殿下若留到朝堂上奏,定能一鳴驚人,把定王壓下去。”
固然,如宋顯揚所說,大肆南遷不實際。但是她和太子兄長皆無實權,即便壓服霍家互助,侯府才氣有限,如何把喪失減到最輕?
深思中,她徐行向前,霍睿言默不出聲跟從在側。
玄月下旬,竟已飛雪連天?
宋鳴珂淺笑,目視他苗條手指隔紙捏碎茶團入碾,卻聽他溫言問:“殿下眉間憂色未散,其間並無外人,可否容我分憂一二?”
當時連續收到的奏報――都城至北域,大雪封閉千裡,數萬房屋傾圮,各縣城薪食俱儘,凍餓死者日以千數增加。
宋鳴珂一驚。她隻顧沉浸此中,忘了兄長不精於此道!
實際上,這是宿世徐懷仁在二皇兄即位後的政改之策。
“我先來。”宋鳴珂未答他所問,直徑接轉茶碾,用力碾茶。
正逢國喪,聞者垂淚,亦瞬即凝成冰。
以麩火引炭,霍睿言親手翻開漆盒,啟封一黃紙包裝的茶團。
宋鳴珂此時拿戰略,原想矇混過關,不料天子非常正視:“甚好!你歸去寫篇策論,三日內交上。若可行,朕便早日清理積弊。”
兩盞茶時分後,霍銳承大步登樓。他對茶無多大興趣,直往嘴裡灌了幾口。
驟風拂動二人衣袂,悄悄摩挲,若即若離;腳下踏雪如踩玉屑,錚錚之音此起彼伏。
倘若她現在為公主身份,也許捋起袖子就衝宋顯揚叫板,可她所冒充的宋顯琛脾氣溫厚,做不出此等放肆行動。
宋鳴珂心不在焉,冷不防腳下一滑,重心今後。
她用心致誌,左手提瓶,沿盞壁注水,右手執筅點擊,湯花初現;二湯自茶麪週迴一線,急注急止,加力擊拂,湯色漸開;三湯點入沸水,手腕力度漸輕漸勻,蟹眼沫起;四湯筅遲緩而轉,五湯筅輕勻透達,六湯筅緩繞拂動,七湯分輕清重濁,澎湃乳霧溢盞,週迴旋而不動。
對視半晌,二人不約而同轉望被袒護色采的朱梁碧瓦,頰畔無端起落不平常的緋霧,很久方持續前行。
職員到齊,宋鳴珂簡明闡述她仰仗客歲暖冬,及本年雪來得過早,推斷本年會有大雪災。而昨日她叨教天子,遭定王調侃,迫不得已,纔來侯府請他們幫手。
天子麵色和緩,宋鳴珂趁機提了“明黜陟、抑幸運”的主張。
“我有個主張。”
窗外疾風急卷,雪如碎玉拋珠,潑天而落,簌簌微響。
天子聽了半日話,疲憊至極,擺手命“兄弟”二人離殿。
“是。”霍夫人恭請她入內,遵循叮嚀敏捷備好暖閣。
“實在抱愧, 阿言你先陪殿下逛逛。”霍銳承歉然揖彆,領主子分開。
他頻頻欲言又止,不時轉頭細察她的情感竄改,清澄眸光如有憂愁,如有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