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聽了,便已猜著幾分來意。隻因他丈夫昔年爭買地步一事,多得狗兒他父親之力,今見劉老老如此,心中難卻其意;二則也要顯弄本身的麵子。便笑說:“老老你放心。大遠的誠懇誠意來了,豈有個不叫你見個真佛兒去的呢。論理,人來客至,卻都不與我相乾。我們這裡都是各一樣兒:我們男的儘管春秋兩季地租子,閒了時帶著小爺們出門就完了;我儘管跟太太奶奶們出門的事。皆因你是太太的親戚,又拿我當小我,投奔了我來,我竟破個例給你通個信兒去。但隻一件,你還不曉得呢:我們這裡不比五年前了。現在太太不睬事,都是璉二奶奶當家。你打量璉二奶奶是誰就是太太的內侄女兒,大舅老爺的女孩兒,奶名兒叫鳳哥的。”劉老老聽了,忙問道:“本來是他怪道呢,我當日就說他不錯。這麼提及來,我今兒還得見他了?”周瑞家的道:“這個天然。現在有客來,都是鳳女人周旋歡迎。今兒寧肯不見太太,倒得見他一麵,纔不枉走這一遭兒。”劉老老道:“阿彌陀佛!這全仗嫂子便利了。”周瑞家的說:“老老說那邊話。鄙諺說的好:‘與人便利,本身便利。’不過用我一句話,又費不著我甚麼事。”說著,便喚小丫頭:“到倒廳兒上,悄悄的探聽老太太屋裡擺了飯了冇有。”小丫頭去了。
卻說秦氏因聞聲寶玉夢中喚他的乳名,心中迷惑,又不好細問。彼時寶玉迷利引誘,如有所失,遂起家解懷整衣。襲人過來給他係褲帶時,剛伸手至大腿處,隻覺冰冷粘濕的一片,嚇的忙褪回擊來,問:“是如何了?”寶玉紅了臉,把他的手一撚。襲人本是個聰明女子,年紀又比寶玉大兩歲,邇來也漸省人事。今見寶玉如此風景,心中便發覺了一半,不覺把個粉臉羞的飛紅,遂不好再問。仍舊理好衣裳,隨至賈母處來,胡亂吃過晚餐,過這邊來,趁眾奶孃丫環不在旁時,另取出一件中衣與寶玉換上。寶玉害羞央告道:“好姐姐,千萬彆奉告人。”襲人也含著羞悄悄的笑問道:“你為甚麼――”說到這裡,把眼又往四下裡瞧了瞧,才又問道:“那是那邊流出來的?”寶玉儘管紅著臉不言語,襲人卻隻瞅著他笑。遲了一會,寶玉才把夢中之事細說與襲人聽。說到*私交,羞的襲人掩麵伏身而笑。寶玉亦素喜襲人柔媚姣俏,遂強拉襲人同領警幻所訓之事,襲人自知賈母曾將他給了寶玉,也無可推托的,扭捏了半日,無何如,隻得和寶玉溫存了一番。自此寶玉視襲人更自分歧,襲人待寶玉也更加失職了。這話臨時不提。
且說榮府中合算起來,從上至下,也有三百餘口人,一天也有一二十件事,竟如亂麻普通,冇個眉目可作綱領。正思從那一件事那一小我寫起方妙,卻好忽從千裡以外,芥豆之微,小小一小我家,因與榮府略有些乾係,這日正往榮府中來,是以便就這一家提及,倒還是個眉目。
次日天未明時,劉老老便起來梳洗了。又將板兒教了幾句話。五六歲的孩子,聞聲帶了他進城逛去,喜好的無不該承。因而劉老老帶了板兒,進城至寧榮街來。到了榮府大門前石獅子中間,隻見滿門口的轎馬。劉老老不敢疇昔,撣撣衣服,又教了板兒幾句話,然後溜到角門前,隻見幾個挺胸疊肚、指手畫腳的人坐在大門上,說東談西的。劉老老隻得蹭上來問:“太爺們納福。”世人打量了一會,便問:“是那邊來的?”劉老老陪笑道:“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爺的。煩那位太爺替我請他出來。”那些人聽了,都不睬他,半日方說道:“你遠遠的那牆畸角兒等著,一會子他們家裡就有人出來。”內裡有個大哥的說道:“何必誤他的事呢?”因向劉老老道:“周大爺往南邊去了。他在後一帶住著,他們奶奶兒倒在家呢。你打這邊繞到後街門上找就是了。”劉老老謝了,遂領著板兒繞至後門上,隻見門上歇著些買賣擔子,也有賣吃的,也有賣玩耍的,鬨吵吵三二十個孩子在那邊。劉老老便拉住一個道:“我問哥兒一聲:有個周大娘在家麼?”那孩子翻眼瞅著道:“阿誰周大娘我們這裡周大娘有幾個呢,不知那一個行當兒上的?”劉老老道:“他是太太的陪房。”那孩子道:“這個輕易,你跟了我來。”引著劉老老進了後院,到一個院子牆邊,指道:“這就是他家。”又叫道:“周大媽,有個老奶□□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