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飯畢,就有寧府一個媳婦來領牌,為支取香燈,鳳姐笑道:“我算著你今兒該來支取,想是忘了。要終久忘了,天然是你包出來,都便宜了我。”那媳婦笑道:“何嘗不是忘了,方纔想起來,再遲一步也領不成了。”說畢,領牌而去。一時登記交牌,秦鐘因笑道:“你們兩府裡都是這牌,倘彆人私造一個,支了銀子去,如何好?”鳳姐笑道:“依你說,都冇國法了!”寶玉因道:“如何我們家冇人來領牌子支東西?”鳳姐道:“他們來領的時候,你還做夢呢。我且問你,你們多遲早才念夜書呢?”寶玉道:“巴不得本日就念纔好。隻是他們不快給清算書房,也是冇法兒。”鳳姐笑道:“你請我請兒,包管就快了。”寶玉道:“你也不頂用,他們該做到那邊的時候,天然有了。”鳳姐道:“就是他們做也得要東西,擱不住我不給對牌,是難的。”寶玉傳聞,便猴向鳳姐身上立即要牌,說:“好姐姐,給他們牌,好支東西去清算。”鳳姐道:“我乏的身上生疼,還擱的住你這麼揉搓你放心罷,今兒才領了裱糊紙去了,他們該要的還等叫去呢,可不傻了?”寶玉不信,鳳姐便叫彩明查冊子給他看。
這日伴宿之夕,親朋滿座,尤氏猶臥於閣房,統統籌措接待,都是鳳姐一人全麵承應。合族中雖有很多妯娌,也有言語鈍拙的,也有舉止輕浮的,也有羞口羞腳不慣見人的,也有懼貴怯官的,越顯得鳳姐灑爽風騷,典則俊雅,真是“萬綠叢中一點紅”了,那邊還把世人放在眼裡華侈唆使,任其所為。那一夜中燈明火彩,客送官迎,各式熱烈自不消說。至天明吉時,普通六十四名青衣請靈,前麵銘旌上大書:“誥封一等寧國公塚孫婦防護內廷紫禁道禦前侍衛龍禁尉享強壽賈門秦氏惱人之棺木。”一應執事
現在且說寶玉因見人眾,恐秦鐘受勉強,遂同他往鳳姐處坐坐。鳳姐正用飯,見他們來了,笑道:“好長腿子,快上來罷。”寶玉道:“我們偏了。”鳳姐道:“在這邊外頭吃的,還是那邊吃的?”寶玉道:“同那些渾人吃甚麼!還是那邊跟著老太太吃了來的。”說著,一麵歸坐。
鳳姐方欲說話,隻見榮國府的四個執事人出去,都是支取東西領牌的,鳳姐命他們要了帖念過,聽了一共四件,因指兩件道:“這個開消錯了,再算清了來領。”說著將帖子摔下來。那二人絕望而去。鳳姐因見張材家的在旁,便問:“你有甚麼事?”張材家的忙取帖子回道:“就是方纔車轎圍子做成,支付裁縫工銀多少兩。”鳳姐聽了,收了帖子,命彩明登記;待王興交過,得了大班的回押符合,然後與張材家的去領。一麵又命念那一件,是為寶玉外書房完竣,支領買紙料糊裱,鳳姐聽了,即命收帖兒登記,待張材家的繳清再發。
鳳姐便說道:“明兒他也來遲了,後兒我也來遲了,將來都冇有人了。本來要饒你,隻是我頭一次寬了,下次就難管彆人了,不如開辟了好。”頓時放下臉來,叫:“帶出去打他二十板子!”世人見鳳姐起火,不敢怠慢,拉出去照數打了,出去答覆。鳳姐又擲下寧府對牌:“說與賴升,革他一個月的賦稅。”叮嚀:“散了罷。”世人方各自辦事去了。那被打的也害羞飲泣而去。彼時榮寧兩處領牌交牌人來往不斷,鳳姐又一一開辟了。因而寧府中人才知鳳姐短長,自此俱各兢兢業業,不敢苟安,不在話下。